“雲震長老的洞天,是什麽樣子?”衛淵問道。“洞天是到合體中期才會產生的靈域,我是沒有的。”一路同行,雲震倒不吝於解答,“明諦雖說也是化神期,但他情況特殊。”衛淵聽雲震壓低了聲音:“明諦生來殊異於眾,擁有暗靈根,是十殿閻羅其中一位的轉生。”見衛淵露出驚訝神情,雲震勾起唇角:“確切的說,是其中一位的覺魂。”“人有三魂,命魂,靈魂,覺魂。命魂司存,靈魂司智,覺魂司情,據說那位閻羅為求斷案公正無私、不受情感羈絆,斬了自己的覺魂投入輪回台。”衛淵點點頭,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操作。神仙都講究道法自然一體,三魂自有歸處,雖說斬一魂無礙性命,究竟有所殘缺……不過,他不了解地府的規矩,也不清楚那位閻羅的情況,不能對此妄加評判。走到半路上又見一塊大石矗立,足足有一人多高,石麵光滑平整如鏡,上麵隱隱有紅色的血紋浮現。“這是陰間願石。”難得來一趟,拂逸是敵對方,明諦又陰沉沉不好接近,長長的一條路上,雲震長老隻能和衛淵介紹顯擺:“亡者據說可以在這裏許願,交換一些東西。”“比如用功德交換來世富貴,或者聰穎相貌出眾之類。”“哈哈哈,當然這塊願石就沒有這樣的功能了,畢竟隻是陰間投影,並非真正的陰間哪。”“當真是受教了。”衛淵朝雲震長老微笑,伸手拔起路旁的一株曼珠沙華。隻見那株鮮豔如血的花朵隨即在指間散開,化作點點微光,如同流沙般消逝於空氣中。……視覺與觸感這般真實,還能聞到微微的氣味,卻原來和那願石一樣,隻是投影。眾人在彼岸花海中走了一路,終於來到奈何橋上,隻見橋下深黑河水安靜的流淌著,不時打幾個漩兒。“忘川水能照魂。”明諦走到橋欄旁,指了橋下的河水,“若是奪舍,必定魂身分離,照出重影。”衛淵讓衛琅推他靠近一些,隻見明諦在河水中映照出的影子,正是雙重。一個是頭戴冠冕的帝王,高崌於寒冰王座之上,座下白骨如山;另一個是黑衣的冷峻青年,雙眼罩著一條金紋流動的黑巾。這番景象,衛淵很能理解。縱然是仙人的覺魂亦無法獨存,因而必須在輪回的過程中吸收別的遊魂散魄,方能組成新的個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屬於奪舍。再聯想到自身,他當初明明在斬仙台的天雷之中散了魂,卻又兩度轉世。輪回的,究竟是自己完整的仙魂,還僅僅是幸運逃離,承載了記憶的孤魂殘魄?忘川河水,是否會和明諦一樣,照出自己的兩世樣貌?“要不要過去照照?”旁邊的雲震長老開口道。衛淵勉強笑了一下:“死者過的冥河,怪滲人的,還是算了。”明諦朝董真人招了招手,董真人走到他身旁。這回心裏倒是相對鎮靜,因為董真人知道,他從頭到尾用的都是自己的身體。果然黑色河水映出的倒影,隻有一道。“並非奪舍。”明諦簡短的做了判斷。緊接著陰沉沉的天色亮了起來,彼岸花、螢火、奈何橋、冥河水……統統消失不見,衛淵發現自己仍然身處於桂花林中,旁邊一條瀑布如銀龍落潭水,發出嘩嘩聲響。“董真人”走到衛淵身邊,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才逐漸放鬆下來,感覺有了依靠。“他不是我兒子,不管怎麽說,他絕對不是我兒子!!!”拂逸長老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我說拂逸,你還在瞎胡鬧什麽?”雲震長老站在他對麵,“伴生蓮也測了,忘川水也照了,你還想怎麽樣?!”“你今天差點毀了我徒兒的浮山,要了我徒兒和衛二公子的性命,這筆賬還沒跟你算呢!!!”說完轉身朝著明諦一揖:“堂主,拂逸明顯不服裁決,而且今天如果不是我剛好過來看徒兒,我徒兒就死在他手上了!”“無論如何堂主要給我一個公道!!!”那一道青色劍氣悍然劈落,多少人都看到、感應到的,賴是賴不掉。明諦點點頭:“毀浮山、妄殺真傳弟子自然是重罪,不過到底未遂,又念在情急之下,就判罰拂逸十年不得走出自己的浮山。”說完手一揮,也不再多說,就攜帶著拂逸長老騰空而去。半空中猶自傳來拂逸長老逐漸遠去的聲音——“他不是我的兒子!堂主你聽我說,我兒子一百多年都待在我身邊,我看著長大的,還能不了解嗎?!那個人絕對不是我的兒子啊……”雲震隻覺得胸懷大暢,拂逸此去要被關十年,在仙門的資源,以及凡間的國度,都少不得要被瓜分。自己當然會分到最大的那杯羹。再看“董真人”,對於自己的父親被捉一點都沒有關心的神態,反而眉目舒展開來,越發覺得蹊蹺,於是撐開結界,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衛淵:“這真是拂逸的兒子?”“放心,早看拂逸那老東西不順眼,不會拆穿的。”衛淵看著雲震,點了點頭。“你可別騙我,他若真是拂逸的兒子,又怎會對你言聽計從?”雲震露出不信的表情。“我的琴音可引人入道,亦可令人入魔。”衛淵微微一笑,做出解釋,“心魔入侵,隻有留在我身邊,他才有恢複境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