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簡直不敢置信。不過當著魔族侍從的麵,衛淵也不好立即與衛琥相認,當下揮了揮手,輕咳一聲道:“都挺不錯的,我看著同族也覺得可親,難為你們了。”緊接著指了衛琥與另外一個傭仆:“不過我這邊事情簡單,也用不了許多人,這兩人留下來在屋子裏伺候,剩下的就打發到外麵做灑掃吧。”魔族侍從並不覺得有異,應承後便留下衛琥二人,帶著其餘幾人退了出去。衛淵又找了個借口,讓那個傭仆去廚房端一碗現做的桂花蛋過來,隻留衛琥和自己兩人在殿內,這才起身走到衛琥對麵。衛琥還沒有等衛淵開口,便喊道:“公子!”魔皇這邊都稱衛淵為“小少爺”,衛琥既然這樣喊他,那就是認出了這皮囊之下真正是誰。“你怎麽知道是我?”衛淵問。“有人……通風報信。”衛琥神情激動,言辭卻有些閃躲。衛淵又問他:“是誰通風報信?你又是怎麽混進來的?”“是、是衛琅。”衛琥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他、他聽說了這半年多來發生的事情,就猜到公子在魔皇身邊。”“我先過來看看情況,順便有事可以幫公子搭把手,衛琅過段時間也會過來。”衛淵聞言點點頭,不再繼續往下深究,隻是道:“你找機會傳個話,讓衛琅不用過來了,我這邊很好,沒有什麽可擔心。”其實倒不是真的很好,好到無需擔心。而是衛淵現在整天跟魔皇你儂我儂恩恩愛愛,衛琅作為他真正的愛人,過來天天看著豈不尷尬?就算衛琅能做到隱忍不發,他自己都不好麵對。再一個,他也不願意讓衛琅涉及到任何危險,手上沾染孽血。他習慣於將所愛之人,嗬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令其純粹而不染汙穢。“話我可以傳出去。”衛琥歎息,“但衛琅聽不聽的,卻就不知道了。”“他總是會聽我的,就說是我說的。”衛琅向來對他事事依從,衛淵倒是不怎麽擔心,望向衛琥笑道,“衛琥,你已經到了化神期對吧?”“那麽白天先熟悉一下環境,然後晚上幫我個忙,我要出去幾天。”所謂化神期,也被稱作分神期,在煉製有“身儡”的條件下,可以化出第二個自己,坐臥行走言語飲食一如常人。當然也有其限製,比如說不能距離本體太遠,比如說這第二個自己不具備任何法力道行。而“身儡”若是遭受打擊,本體會承受相同的傷害。再加上“身儡”煉製難得,因而這種分出第二個化身,得不償失的事情,自古以來並沒有什麽化神期的大能會真正去做。想想看你化出一個柔弱版的自己,沒什麽大用不說,被人逮住小辮子傷了殺了的話,你這個大能還得跟著一道受傷完蛋,怎麽看都是賠本的買賣。而衛淵目前使用的這具少年身軀,經過仙元半年多的滋潤浸養,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身儡”。如今衛琥過來,正好能頂了他的這個殼子瞞過離恨宮中眾人,讓他得以脫身外出。於是到了晚間,衛淵從靈台中脫竅而出,滿意的看著少年如往常一般蹬掉木屐步入床幃,而衛琥則在旁邊放下床帳,點燃了安神的香。衛淵轉身走出寢殿,不再使用凡軀的他隻覺得身體輕盈無比。星月之下衛淵身形飄渺若風,須臾之間就離開了魔域,來到西方昆侖山。昆侖山雖然位於人間,卻由於仙靈之氣匯聚於此,是神明聚居之地,也是衛淵的出生之地。然而此時再度踏上昆侖,卻山川冰湖盡皆枯涸,半點仙靈氣息都感覺不到。比別處好點兒的地方是,這裏到底稀稀拉拉的留下了一些植被,也沒有見到什麽變異的動物,想必是魔煞之氣與仙靈之氣在此間互相抵消,造就了這片地貌。衛淵來到曾經和小傻子居住過三百餘年的洞窟前,他之前一直沒有時間和機會,也是有些不敢再回到這裏看。這時隻見洞窟已經倒塌大半,一隻公獾子自雜草深掩的洞口處,探出大半張生著黑黃條紋的花臉,警惕的左右四顧了一番,這才呲溜一聲鑽出來。原來這裏已經是它們一家人的巢穴。過去的一切到底都過去了。衛淵再來到這裏,再看到這些隻覺得平靜,和天帝那些激烈的愛恨情仇仿若都留存在了萬年之前,不能再攪亂他的心。如今天地翻覆,連孕育出他的冰湖都幹涸了,又有什麽是亙古不變的呢?他對小傻子的愛情如今已經徹底收回,交付給了另外一個人。在洞窟前駐足片刻,衛淵就轉而朝無歸罅的方向大步行去。“無歸罅”位於一座陡峭的懸崖中間凹陷處,上下都是光溜溜一片,常年被山嵐霧氣縈繞遮擋著,普通人類和動物絕對沒有辦法接近,也不容易找尋其位置。衛淵乘風來到“無歸罅”跟前,隻見此處深幽幽一個約直徑兩米的圓洞穴嵌在光滑如鏡崖壁上,如同一顆黑沉沉的眼珠凝視前方。據說裏麵封印著天帝和一眾仙神,然而衛淵離的這樣近,仍舊感覺不到任何仙靈氣。懸浮在半空之中,衛淵解開自己的發巾。發巾在衛淵白皙如玉的手中,化做一隻仙靈氣息滿溢的淡青大蝴蝶,朝著黑沉沉的“無歸罅”展翅飛去。“無歸罅”向來有去無回,這隻傳訊的蝴蝶也一樣。衛淵沒指望它還能回來,隻希望裏麵有仙人能夠發現它。他耐心的在“無歸罅”前等待著,從夜晚直至天色微明,才聽到裏麵傳來天帝蒼梧的聲音——“沒想到,如今外頭還有仙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