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喁喁私語著踏入宮門。然而當衛淵和魔皇走進宮門的一瞬間,身後忽然傳來隆隆巨響,腳下為之顫動。衛淵因此而差點站立不穩,被魔皇扶著轉身再看,隻見一道紫色的光壁無端出現在宮門口,上麵無數黑色符文流轉,堵住了來時路。不,不止是宮門口被堵住。整個行宮四麵八方都被包裹在這樣的光壁中,就連頭頂上都是,抬眼望去如同一口紫底黑紋的倒扣大鍋。“陛下!”衛淵緊緊攥住魔皇暗紅的衣袍,臉上露出慌亂神色,“這是怎麽了?!”魔皇還未曾來得及回答,就聽外頭傳來缺月激憤高昂的聲音——“陛下寡德失道,因為寵愛一個人畜居然就能殺掉一名魔帥,乃至戲耍般填掉魔煞井!但凡聽聞此事的魔人無不心寒,試問怎麽繼續統領魔族,怎麽讓我等信服?!”“如今我等設下幽泉九冥大陣,陛下必須將那人畜獻祭於陣眼,方能破陣而出!”衛淵暗忖,原來是馬嵬坡兵變啊。宛轉蛾眉馬前死,君王掩麵救不得。就是不知道待會兒魔皇拿他這具身體獻祭的時候,念著這個把月朝夕相處的情份,心境精神能不能稍微受點影響,讓他有機會刺殺了魔皇?那恐怕就得死相淒美一點,再讓人揪心一點了。自古君王皆薄幸,他這具少年身軀再怎麽戳中魔皇審美癖好,再怎麽受寵,也理應比不得魔皇自己的皇途霸業。衛淵根本沒懷疑接下來魔皇會將自己獻祭,正惦記著自己該怎麽死,就見魔皇冷了眸光,薄唇微抿,拉著自己朝行宮的中心位置走去。明顯魔帥們早有準備,行宮已經被清了場,衛淵走過之處樓台寂寥、庭院空曠,見不著半個人影。陣眼位於行宮謁見的大殿中,隻見鋪得嚴密的金磚之上,漩渦般的黑洞正在旋轉,如同一張隨時等待吞噬血肉的嘴。衛淵醞釀了一下感情,眨眨眼睛讓淚水湧上來,望向魔皇剛想開口,卻聽魔皇搶在他前麵道:“朕在墮魔之前,曾經是人。”衛淵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個,錯愕了片刻,就見魔皇挽起暗紅的寬袖,露出一截健壯手臂,緊接著並指為刀往那截手臂上劃去。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隨著指風綻開,魔皇伸直了手臂,就見漆黑的魔血汩汩淌落,淌進那個黑洞之中。魔皇繼續道:“既然這陣眼需要血肉獻祭,才能被破壞,那麽朕的血肉理應也可以一試。”“……陛下!”雖說事出意外,衛淵卻不能浪費醞釀出來的淚水,眼含熱淚,臉上露出感動的表情,“我這條賤命算得了什麽,怎麽值得陛下損傷萬金之軀!”那黑洞見了血,變得狂暴而興奮,忽然自下方產生一股吸力,使得魔皇傷口處血液越發洶湧的流淌而出,簡直如同一條黑色的小溪奔流。縱然強悍如魔皇,麵具下的薄唇亦瞬間變得蒼白,身軀微顫,卻仍然朝衛淵笑道:“你是朕心愛之人,朕……不許你妄自菲薄。”衛淵看著這樣的魔皇,不由得殺意暗起——魔皇此時因失血而虛弱,這個時候動手的話,豈非是殺死魔皇的天賜良機?不過轉念又一想,這位魔皇對他千依百順,為他殺魔帥、填魔煞井,寵愛程度堪比烽火戲諸侯。跟傳說中英明神武,率領魔域打敗天界,將天帝等仙神趕到無歸罅封印的魔皇,簡直仿若不是同一個人。現在更是以自身血肉填陣眼,也不願意傷他分毫。留著魔皇,或者能更方便達成目的。在陣眼強大的吸力下,沒過一炷香的功夫,魔皇體內的血就流得差不多,從小溪流變得點點滴落,連傷口處都泛了白。見陣眼仍沒有閉合的趨勢,魔皇咬了咬牙,用右手抓住受傷的左臂,用力往外一掰一扯。隨著一聲疼痛的悶哼,這一條左臂連骨帶皮被整根扯下!因為血之前就放得差不多,魔皇此刻全靠體內魔元運轉才能堅持,倒是沒見多少血。“陛下!!!”隨著衛淵這聲驚呼,魔皇將自身一條健壯的左臂直接投進黑色漩渦之中。吞噬了魔皇左臂之後,陣眼內發出一聲悠長氣音,就如同一個人發出滿足的歎息,旋轉漸止,繼而完全閉合消失,露出光潔的金磚地麵。魔皇笑道:“果然如此,朕的血肉也是可以的。”又朝衛淵道:“你在這裏等朕一會兒。”繼而暗紅袍角擺動,朝著殿外快步而去。衛淵知道魔皇是急著去收拾那些臣屬,並沒有聽話留下,而是緩緩步出殿外。隻見四周和天穹之上的紫色光壁,果然都消失無蹤。趁著周圍沒人,衛淵稍微動用了一些仙元,如一道飄渺的影子般緊隨魔皇身後,藏身於宮門附近的一道影壁後麵瞧熱鬧。隻見魔皇來到宮門口,三名魔帥皆齊齊跪伏於地。缺月先是抬起臉,似乎想要說些請罪的話,繼而看到魔皇的斷臂和殺氣騰騰的一雙紅眼,請罪的話就變成了一聲驚呼:“陛、陛下,怎會如此?!”魔皇卻不容缺月繼續往下說,隻是伸出僅存的右手,一把按上了他的天靈頂。缺月發出一陣慘叫,頭頂處黑霧蒸騰,一張俊雅麵容迅速的凹陷萎縮,整個人也急速“縮水”,直至化作一張人皮,從魔皇手中輕飄飄掉落。魔皇原本失血蒼白的唇卻因此而變得鮮豔欲滴,獻祭的左臂也生長了出來,與從前一般無二。失去了袍袖的遮掩,整根臂膀露在外頭,越發顯得強健性感。緊接著兩道暗紅光芒離袖,分別射入碎魂和連環的眉心,這兩位魔帥連吭都沒吭,就化作了兩灘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