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麽耀眼,那麽溫暖的少年,到底是多難過,才會割開自己手腕,又將手腕,放進鋪滿玫瑰花瓣的溫水裏?“哥哥,你在看什麽呢?”柳悅穿著半舊襦裙,手裏還拿著窗花,臉上稚氣未脫,身量隻到柳憶腰間。柳憶笑著拍拍她頭頂,悄悄將玉牌塞回領子裏:“小悅怎麽不去玩了?”聽到這話,柳悅嘟起嘴,剛滿十歲的小臉上,還肉嘟嘟的:“不想玩了,石磊總是欺負我。”“你不欺負他就謝天謝地了,他還敢欺負你?”柳悅嘟著嘴,沒說話。“小悅是擔心嗎?”柳憶看她神色,心下了然,胡亂揉揉她頭頂,將窗花接過來看了看,“上戰場沒什麽可怕的,真的,哥哥一點也不怕。”“可是上次,你受了那麽重的傷。”柳悅眨巴眨巴眼睛,紅了眼圈。柳憶趕忙安撫:“那次是意外,以後哥哥會倍加小心,再也不會了。”聽見哥哥這麽說,柳悅稍稍安心,又想起別的事情來:“哥哥,今年齊哥哥,會來看我們嗎?”柳憶拿著窗花的手,僵在空中。“哥哥?”柳悅不解地仰頭,“哥哥,齊哥哥和你那麽好,過年休沐時間那麽長,他也不會來看我們嗎?上次你受傷,他就沒來。”“他…”一個他字,有千斤重,堵地柳憶喉頭發緊,說不出話來。但妹妹還在望著自己,柳憶不得不清清嗓子,柔聲道:“他想來也來不了啊,你不記得了?我們可是趕了兩個月的路,才到蜀地。”柳悅皺起眉頭,還想說什麽。“何況,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有很多事情要忙的,不能想來就來。”柳憶說完話,沉默下來。齊王歿了的消息,還是他們抵達蜀地之後,從來蜀赴任的其他官員那裏聽說的,知道消息當天,柳憶騎著馬,冒雨衝出大營。戰馬繞著大營飛馳,馬匹嘶叫聲混著馬蹄聲和落雨聲,一下下砸在柳憶心頭。後來多少個雨夜,他耳畔心尖都是這種回響。齊簡,是齊王唯一的孩子,自小跟在齊王身邊長大,他跟齊王的感情有多深,那兩年柳憶全都看在眼裏。齊王歿了,那齊簡,又會多難過?雨水模糊雙眼,柳憶夾緊馬腹,不敢深想。自己兩個月來日夜兼程,隻是想拚力為柳家尋一線生機,為了這線生機,他甚至甘願親手掐斷和齊簡的聯係。可是,要是早知道,齊王會在那個時候歿了,軟糯少年在短短時間裏,失了庇護,無所依傍,再不能照著既定路線安穩一生,自己還下不下得去手?還能不能,為保住柳家,將齊簡遠遠推開?能不能呢?柳憶自嘲地笑了。自己知道消息之後,不也沒衝回京城嗎?甚至,為了不落下封疆大吏勾結異姓王的罪名,五年裏,一封信都沒給齊簡寫過,一次關於齊府的消息,都沒打探過。明明就是條冷血的蛇,這個時候裝什麽假慈悲。柳憶捂著眼睛,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聽曉斯說完,齊肩隻是垂下眼眸,看了看那封皺得不成樣子的和離書。“世子妃說他不要這東西,世子您看?”曉斯托著和離書,大有想將它一把火燒掉的衝動,世子妃不願意要,那就是他不想和離啊,不和離世子再作死,就會有所顧忌,世子不再作死,大家的日子都能太平了,這麽想著,曉斯眼裏露出喜色。“先拿去書房。”齊簡從和離書上收回目光,眼神裏無悲無喜。曉斯悄悄打量他神色,總覺得哪裏不對。齊簡昨天折騰了大半宿,早上又匆匆趕回來應付華瓊,這會兒也累了,不想多說什麽,隻是微眯起眼睛,望向窗外那輪明月。抬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有家人在的地方,才能稱得上故鄉。月隻有故鄉的才會明亮,其他地方,終究意難平。曉斯看他久久沒看口,試探著勸:“世子,世子妃他對您並非無意,這和離的事情?”齊簡斜眼看他,眉梢挑起來。“我是說世子妃有意,絕對不是說您對他有意。”曉斯福抵心靈,連口否認完。否認完,他深吸口氣,為了平穩的生活再次鼓足勇氣:“是世子妃,世子妃愛慕您,所以,還是別趕他走吧?”齊簡再次看向窗外:“別背著我,再做什麽。”曉斯手心開始冒汗。“也別欲蓋彌彰叫什麽世子妃,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下去吧。”曉斯應了聲是,抿著嘴,退下了。齊簡對著他的背影,歎口氣,又繼續看月亮。那時候,自己和柳憶,也曾這麽望著月亮,少年柳憶吐掉瓜子皮,指著皎潔明月,說了句白玉盤。說完白玉盤,柳憶側過頭,笑著展開手:“來點瓜子?”白玉盤,那麽美的意境,全被柳憶嘴角的瓜子皮破壞了,齊簡搖搖頭,試圖忘掉這記憶,隨後他又默默看了好一會兒月亮,還是半點兒睡意也沒有。明天要上朝,這會兒不睡不行,他熄了燈,放下床幔側身躺好,還沒等醞釀出睡意,門外寂靜的夜色裏,傳來陣腳步聲。然後是曉斯的聲音:“世子,世子妃、啊,不,柳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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