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開口,又一起頓住,靜默片刻,複又一起開口:“我…”再次搶在一起,兩人又同時住嘴,對視一眼,臉上都不自覺掛上笑容。站在大街上,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就這麽你看我、我看你,也太狗血了吧?柳憶耳根莫名發燙,不自在地摸摸脖子,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做個自己噤聲手勢。齊簡挑眉:“你怎麽在這兒?我還以為…”還以為什麽,齊簡沒往下說,柳憶也沒問,隻是把木匣子往背後藏。齊簡看見木匣子,目光裏露出探究,柳憶隻恨不能把木匣子塞懷裏,徹底隔絕齊簡眼睛。齊簡微眯著眼睛,展開手,示意柳憶把東西交出來,柳憶哪肯,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你還買不買果脯啊?”大娘在柳憶背後,指著鋪子台麵高喊。“買買買,我買。”柳憶如臨大赦,迭聲應著,抱盒子往大娘那邊跑。齊簡這邊也排到了,他扭頭對台麵裏麵說兩句什麽,交過銀錢,接過來幾個油紙包。回府路上,柳憶盤腿坐在馬車上,左手一塊芸豆卷,右手一塊桂花糕,眼睛彎彎的,滿臉饜足。齊簡撚起顆梅子幹,含在嘴裏,舌尖輕輕抵上去,感受著酸酸甜甜的滋味,眉眼間陰霾散去不少。車轅上,曉斯長出口氣,懸著半路的心,終於放下了。吃完梅子肉,將圓圓果核吐出來,齊簡清清嗓子:“華瓊和你說什麽了?”“嗯?”柳憶嘴裏嚼著芸豆卷,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齊家耐心等他把芸豆卷咽下肚,捉住他拿著桂花糕的那隻手:“他是不是說,我不同意你帥兵?”柳憶聽到這話,放下桂花糕,嗯了一聲。“你信他的話。”齊家聲音低下去。柳憶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叫不準?”齊簡手上力道鬆了些,垂下眼眸。“不。”柳憶趁機,掙脫開來,想抓桂花糕杯齊簡攔下,便轉換方向,改抓芸豆卷,“在我看,他說的話是真的,卻沒安什麽好心。”“別吃了。”齊簡抬手去搶芸豆卷,順便把柳憶壓在車壁,“明知他不安好心,你為什麽還走?”柳憶眼看著芸豆卷被拿走,不甘不願舔舔嘴唇,抱緊木匣子,滿臉戒備。齊簡嫌棄地看看芸豆卷,扔回油紙包:“喜歡吃下次再買。”聽見這話,柳憶抿抿嘴,目光沉下去。“嗯?”齊簡挑起柳憶下巴,逼他直視自己,“你為什麽,還要跟他走?”柳憶掙紮兩下,發現齊簡是來真的,便放棄了,隻是小聲道:“不是跟他走的。”“不是跟他,那是跟誰?”齊簡舔著嘴唇,盯住柳憶頸部,不過那裏現在被大氅毛領擋住,看不真切。柳憶條件反射捂緊脖子:“沒誰,我自己,就我自己。”齊簡看了看他,好像在掂量這話真假,柳憶捂著脖子,臉上寫滿真誠。對視一會兒,齊簡先收回目光,摸柳憶臉頰一把,俯身坐到他身旁:“我越反對,皇上越會放心。”“我明白。”剛才點心鋪前,齊簡那句我以為剛出口,柳憶便反應過來,小霸王龍是誤會自己受三皇子挑撥,特意避開他走了。以為自己生氣,所以頂著寒風,排長長的隊伍,想買些愛吃的,來哄自己?從宮門口到西街口路上,還有垂眸排隊的時候,小霸王龍怕是,一直在忐忑不安吧?柳憶有點後悔,當時沒跟曉斯再多交代幾句,他咬咬嘴唇,想說點什麽,後知後覺摸把臉,眼睛再次圓起來:“你往我臉上蹭什麽了?”齊簡斜眼看看芸豆糕,又看看柳憶臉頰,微微一笑。第二日,果然如齊簡所料,一大早公裏就派人出來,說是皇上召見柳憶。這次無召不能入宮的人,變成齊簡,將柳憶送到宮門外,齊簡摸摸柳憶唇角,對著他點點頭。柳憶也朝齊簡點了頭,扭頭下了馬車。甬道還是那條甬道,這次倒是沒齊簡的人來接,柳憶跟著去齊府宣旨的公公慢慢朝暖閣走,一路上都沒開口。進了暖閣,見到上次的老太監,老太監對柳憶笑笑,恭恭敬敬喊聲世子妃。柳憶笑笑,伸頭裏間,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世子妃請稍後,皇上還要一會兒。”老太監端出盤桂花糕,輕輕放到邊幾,“世子妃要是餓了,不妨先吃點東西。”嗅著桂花糕香甜氣息,眼前本能浮現出小霸王龍的模樣,柳憶心裏安定了些,他抓起一塊,狀若不經意般開口:“宮裏原來常備著桂花糕?”老太監笑著搖頭:“那哪兒能呢,隻不過世子好這口,每每世子入宮,才會備下。今兒個您入宮,奴才想著世子愛的,多半您也愛,就吩咐備著了。”柳憶愣了愣,說句多謝,將桂花糕放進嘴裏。剛吃到第二塊桂花糕,暖閣外腳步聲響起,柳憶放下桂花糕,在皇上步入暖閣時,恭恭敬敬跪拜下去。皇上說句平身,半垂眼皮緩緩坐下,打量柳憶片刻,沉聲道:“攸臣可知,朕為何詔你入宮?”你可知,你們可知,諸位愛卿可知,這是皇上開場必說的話,柳憶記起路上齊簡吐槽,再聽皇上果真這麽問,有點想笑。他調整表情,緩緩搖頭,按照齊簡交代,說句微臣不知。皇上果然露出滿意神色,大概講了柳將軍和敵軍僵持在隴南,又問柳憶如今情勢,是否應該派兵。又說兩句模棱兩可的話,柳憶屏氣凝神,知道接下來,皇上要說重點。皇上翻起眼皮,再次仔細打量柳憶,沉聲道:“在朕看來,這兵是要派的,且帶兵的人選,朕心裏也有一個。”柳憶盯著腳尖,心跳加速。“但是,齊家夫人無帶兵先例,依攸臣的意思,應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