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府外,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戰士全身披掛胄甲,手持長戈大戟如臨大敵,戒備十分森嚴。


    府內“聚義堂”召開緊急軍事會議。


    寬敞廳裏有北海副將軍,關天帥、軍前參將蓋世傑及身無軍職頭銜的師爺王儒七,共三人領頭正襟危坐,其他大小將官分職而坐,等待“大將軍”關近南前來開會。


    一盞茶時間已過,仍不見大將軍關近南現身,會議眾人各自竊竊私語,鬆懈緊張氣氛。除了副將關天帥自認與關近南父子情深高居一等,雙腿蹺於會議桌麵打鼾瞌睡外,其餘人皆十分巴結軍師王儒七這名大紅人,請示大將軍召喚所為何事?


    王儒七眼角一瞟垂頭鼾睡姿態不雅的關天帥在“聚義堂”軍事會議上,目無法紀。但懼於關天帥手下虎狼精騎,所以隻能十分客氣,胸有成竹地回了他們一句話道:“其實也不是大事。無非就是即將入冬,突厥賊胡再次來犯。大將軍決定在新帝旨意未到時,送一份大禮給新帝。”


    眾將士聽著王儒七輕描淡寫的話語,聞言臉色驟變,會議廳內一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除了關天帥那可惡的鼾聲,實在令人心中油然生煩生厭!


    此刻,珠玉門簾浙瀝拂動掀處。


    關近南逆眉大眼狡黠,虯髯賁展,臉色陰霾,一身朝服臃腫體胖慢步走來,身後兩名親將小心翼翼哈腰服伺。各將紛紛起身,抱拳作揖哈腰不敢仰視,恭聲道:“將軍千歲!將軍萬福!”


    待關近南躺於舒適虎皮軟座將軍椅後,大刺刺甩袖袍哼聲道:“免禮,你們都坐!”


    語氣不對!會議廳內驟顯瑟殺霜嚴氣氛。


    大家如坐針氈,眼觀鼻,鼻觀心,連汗珠兒流在鼻尖皆不敢擦,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


    唯有關天帥依然故我,蹺起二郎腿鼾聲如雷,更顯刺耳。關近南逆眉抖動臉色難看,忽爾間,舉起酒樽,朝著關天帥正鼻孔打呼冒泡的額上砸去!


    “啪!”


    酒樽並沒有傷到關天帥,而是被他一把握在手中,雙眼半昧半睜道:“謝義父賜酒。”


    關近南看著關天帥吊兒郎當的樣子並沒有發怒,而是滿意的笑了笑後說道:“兔崽子,身手愈來愈好了。”


    說罷,關近南用手拍了拍桌子,神色突變,逆眉一蹙繼續說道:“明日,我要舉大軍推進草原!務必要在新帝聖旨來臨前,完成斬首七千的戰功!”


    此話一出,眾將士默然無聲。


    片刻後,軍師王儒七對著關近南拱了拱手後說道:“大將軍,如今城中老弱病殘已然殺得差不多了。若想在湊出七千人頭,恐怕還得找金國購買奴隸才行。可如今城中錢糧不足,隻怕……”


    關近南聽著王儒七的匯報,極其不耐煩的說道:“出兵三萬,還斬不下胡人三千嗎?這麽多年過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搞些什麽。殺胡三千,剩餘四千人頭,你們每人出一百家眷。在湊不夠……就整頓軍紀!”


    聽著關近南冷酷無情的軍令,眾將士無奈點頭答應。但一想到自己手下的兵士與家眷要被拿去‘殺良冒功’,頓時心下一陣惡寒。


    關天帥看出了眾將士的抵觸心裏,劍眉一挑,對著關近南說道:“義父,沒必要殺良冒功!孩兒願率虎狼騎兵親入草原,定為父帥博此功名!”


    “哎呀!少帥彌天大孝,感天動地啊!”


    “大將軍有此虎子,何愁大事不成?!”


    兩旁的將士快速成為捧哏大師,對著關近南與關天帥就是一頓吹捧。但關近南對這些話語,想必早就聽膩了,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後,說道:“虎狼騎兵是我北海立足之本,萬不能有閃失。何況,你使喚得動嗎?”


    這一句話,好似說到了關天帥的痛處。是啊!虎狼騎兵衝陣無雙,乃大秦第一精騎兵。當年關近南就是憑借虎狼騎在北海起家,如今雖說自己名義上是虎狼騎的統領,但自己沒有軍功,根本無法調動虎狼騎。一想到關近南賜給自己一隊無法使喚的兵馬,關天帥的內心便充滿了怒火。


    可如今,還不是與關近南翻臉的時候。關天帥隻能暗自咽下這口氣,對關近南說道:“父帥!不用虎狼騎,隻需父帥親自坐鎮軍中,軍心大漲之下,孩兒定能凱旋而歸!”


    “好,那明日為父就看你如何大展拳腳了。”


    ……


    ……


    提著一袋饅頭,身穿綠色長衫的李煥仙緊了緊單薄的衣衫,風雷訣內力開始運轉。可即使如此,初冬的寒風依然徹骨難熬。


    “連一鬥糧都拿不出來,還想我救人?!我不用交稅嗎?!”


    “大夫~大夫~”


    隻見一間破敗的布坊中,走出一名身背藥箱的郎中。一名老婦人淚流滿麵跪在地上,抱著郎中的雙腿,口中苦苦哀求著。可郎中卻是十分無情推開老婦人,踱步離開。


    “大娘,發生了什麽事?”


    李煥仙看著傷痛欲絕的老婦人,本不想多管閑事。但那郎中態度惡劣,讓其十分不爽。無論前世今生,赤龍也好,李煥仙也罷。


    他隻尊重一個職業,那便是醫師。因為醫師是拯救生命的存在,在殺手的眼中,醫師便是殺手的光明麵。所以殺手從不殺醫師,甚至會救治醫師。


    聽到李煥仙的話,老婦人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推開半掩的門,隻見屋內一個白發老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李煥仙看後,邁步走了進去,為老人號了號脈後說道:“家中可有細針?”


    “啊?有,有。”


    老婦人急忙拿來針線,遞給李煥仙。李煥仙按壓了幾下老人的胸口穴位後,小心的將細針刺入。隨後扶起老人,單掌將風雷訣內力輸送進去。


    “咳咳~”


    原本已然氣絕的老人突然幹咳兩聲,喉中吐出一塊黏著硬物,連帶著一股酸臭的胃液,也隨之嘔了出來。


    “多謝,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老婦人眼見老伴回魂,對著李煥仙便三拜九叩,大聲道謝。李煥仙如今身處這地獄北海,實在沒什麽心情與人交談,隻是麵無表情的扶起跪拜的二老後,看了看地上吐出來的東西。


    唉!是搗碎的樹皮樹根混合了香灰的集結物。


    在饑荒時期,人們沒有東西吃,便隻能啃樹皮,嚼樹根。但老人口齒早已不複盛年,所以將泥土或香灰與樹皮樹根搗碎後,製成糊狀用以果腹。


    但這些東西,一入喉管,被擠壓後很容易糾纏在一起,造成咽喉堵塞。如果短時間內吐不出來,就會像那老人一般,氣絕假死。


    這北海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活脫脫的人間煉獄。


    李煥仙不願在多想,轉身便要離去,可剛一轉身,突然想到了什麽,隨即回身對二老說道:“二位長輩,晚輩流落北海,親友盡失。如今天寒地凍,敢問二老家中可有多餘的禦寒之物?”


    “啊?有有有!不瞞公子,您若是索要錢糧,我們的確沒有。但禦寒布匹我這卻是有些,現在就予公子。”


    二老忙前忙後的折騰了一陣子,從後屋拿來一床被褥,用麻繩紮好後,遞給李煥仙,口中說道:“還望公子莫要嫌棄,這被褥原是我那已故兒媳之物,如今他們已然不在……公子拿去吧。”


    “唉!多謝二老,晚輩告退。”


    說罷,李煥仙便背起被褥轉身離開。兩位老人目送李煥仙離去後,無奈的搖了搖頭,互看對方一眼後,四手斑駁的緊握在一起,默默無語。


    片刻後,老婦人注意到床頭上居然多了一個包袱,打開一看後,吃驚的說道:“這……怎還多了十個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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