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聽得叔父這樣一說,榑景明頓時蹙起了眉頭,“那這不是很危險嗎?這種事得盡快解決吧?”


    “急不得呀。”


    榑浩瀾輕歎道,“九霰杖與噬天大陣之事本就是機密,如何能去驗證她‘不知道’此事呢?而且她現在坐得如此高位,幫著柏川王,一個錦榮閣幾乎把一整個西南行滿洲都管了。我們這個向來隱世的族群要去大動幹戈、清理門戶的話,會造成多大影響?所以,她的事也隻能就這麽先擱置著,以待將來能有個機會再去解決了。”


    “那…這件事不知她知不知道,那她叛逃時出賣的是什麽秘密?”


    榑景明又問道。


    “都說是秘密了,我能知道嗎?”


    榑浩瀾無奈一瞥,“你看你叔父我像高層嗎?”


    “呃…”


    得到如此回複,榑景明隻得識趣的轉回了頭去。


    “其實玄闕宗這個大事…我也是因為你爹娘和你姑姑都回來了,我留在了青雲境,羅沉要就近聯絡青鸞族榑氏隻能找到我,我也才被扯進來的。”


    榑浩瀾長歎一聲,“不然的話,我多半也就像他一樣,幫啟國跟其它六國縱橫捭闔、樽俎折衝了,雖然比炎國要難得多。但是成了就天下太平,在青雲境能留名起碼幾千年吧。敗了也無非就是假死脫身飛回來,青雲境也沒誰能傷得了我,一變原形準得全都嚇跑。”


    “原來如此。”


    榑景明聽著這話,又順便抬頭看到了地圖頂端的玄闕仙島去,“唉…不過為什麽,我們兩家都出了叛徒呢?明明自家的力量就已經夠強了呀。這還選擇當叛徒,豈不是把原來自己的靠山變成仇敵了嗎?”


    “這還用問嗎。”


    榑浩瀾聽到這裏是嗤笑了一聲,“玄闕宗那個,明顯是貪圖雲嵐石的法力了。畢竟是祖師神器,被不識貨的墨家拿去燒爐子都能燒出個天下大亂來,若用來輔助修行,增強法力,誰知會有多厲害?是我我也饞呀。”


    “至於咱家這位,倒是也不難理解。”


    “還記得你師弟範遠吧?見了一回世麵後,就兩次回天門山,兩次都待不住了,用偷跑的也要下山去遊曆。畢竟這人間百態之精彩,山上日複一日的清修當然是比不了的。”


    “而咱家這個可鑫呢,雖然過頭了,但據說最初也隻是這個思想而已。她叛逃時還很年輕,和你爹現在差不多,也是小小年紀就進入七羽了。但是受不了要常年待在扶桑,覺得很無聊。承天境那麽大,她還沒逛夠,就主動申請了外派。結果沒幾年,逛著逛著…就不知怎的失去聯係了,再後來,就在行滿洲建立了個隸屬雲光城的錦榮閣,成閣主了。”


    “剛成閣主時,族裏這邊還以為她當著玩的,就那性子真要管事也坐不住,就派過幾次人去想找她回來。結果她不僅屢次拒絕,公開表示和青鸞族切割、去掉榑姓,甚至還帶錦榮閣去打了好幾仗。”


    “於是,隻能直接去和柏川王交涉了。據說當時正是一向直性子且手腕強硬的懷玉前輩去辦的這事,結果柏川王不僅拒絕交人,反而還對懷玉前輩說出了那個可鑫說給他的秘密…”


    “到這地步,那可就是示威了,那也就沒辦法了,懷玉前輩一回來複命,柳蓮族長便親自拍板,代表青鸞族明確了她的叛徒身份。”


    “再後來…就這麽一直當著錦榮閣閣主,管著這麽一大片幾乎和青雲境相當的地方。而且還是柏川王手下頭號副將,到現在也始終不方便除掉,也就隻能留著了。沒人知道她遊曆天下那幾年經曆了什麽,到現在幾百年下來,也不重要了。”


    “居然有幾百年了?!”


    榑景明聞罷大驚的又轉回頭去。


    “是啊,很奇怪嗎?”


    榑浩瀾又是無奈的一瞥過去,“青鸞族裏哪怕是天賦最差,法力最低微、甚至不能化形的,無病無災都能隨便活個一兩千歲,這可鑫幾百歲的小年輕…當然,對我們一家來說算是前輩,但當時不就是小年輕嗎?”


    “我驚訝的不是這個。”


    榑景明疑問道,“我是想起來,玄闕宗那個叛徒也是五百多年前叛逃的,那他叛逃的時間和這個可鑫對比,是誰先誰後?相差多久?要是很近的話,那他倆之間…或者兩場叛逃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你倒是挺機靈啊,我還沒說是幾百年呢,你就聯係上了。”


    榑浩瀾笑道,“不過確實很巧,一樣也是五百多年前。玄闕宗剛把叛徒抓回來那時候,可鑫就處於失聯狀態。之後過幾年,就有錦榮閣了。但這事早有玄闕宗的高層和我們的高層想到並互相通氣過了,也早就調查過,一直沒查出些什麽,後來也就擱置了。在不知道可鑫的具體經曆之前,姑且就當做是巧合吧。”


    “…好吧。”


    榑景明聽到此處,便是又轉回看向地圖去、歎了一聲,“要是還沒有常辛的行蹤或是雲嵐石的線索的話,咱們若要出去調查,或許可以去她那邊看一看。畢竟她應該不認識我們一家,至少…肯定不認識我。”


    “哎喲!我的大侄兒啊…”


    榑浩瀾頓時無奈大笑,頓時嘩的一聲、一陣青光間把大翅膀變回了手,而後放下剪刀,邊笑著邊起身走上前去拍了拍景明的肩,“…你覺得,咱倆在青雲境,為啥要一個配著玉腰長弓隨身,一個配著玉格劍隨身呢?還不就是因為青鸞族的氣息太明顯了?你要是不佩戴這種玉,哪怕是青雲境的道士都可以聞出來咱倆氣息不對勁的。回了承天境,這氣息隻會更明顯,戴了玉都沒用。”


    “而且,別說是見到她這個同胞,她能否聞出來了。就光說她作為錦榮閣閣主幾百年,那柏川王手下和眼線遍布承天境,你在見到她之前,她就已經足夠先知道你要去找她,並把你徹底認識個透了。”


    “你就想想鉉影閣那套吧,這可鑫甚至還不用藏到地下,手下全是妖魔精怪,這還不得比那羅沉要誇張得多嗎?”


    “這…”


    聽叔父說到這一地步,榑景明眉頭一蹙,剛冒出來的思緒這便很快熄滅了。


    吱呀——


    正此時,隻聽一旁有人不經敲叩便推開木門、走了進來,叔侄倆聞聲皆轉頭看去,隻見正是他們的姐姐和姑姑——榑浩雨。


    “浩瀾,景明。”


    榑浩雨看向二人道,“玄闕宗的人來了,是個五百歲境界的天仙,自稱元清子。但是沒穿戴任何玄闕宗的服裝配飾,也沒帶什麽信物。”


    “喔!可算來了!”


    榑浩瀾大笑道,“不外露玄闕宗身份很正常,咱們這事本來就要保密的。這位是自己人,趕緊約族長和七羽前輩們開會吧。真是,十一月就說要見,現在才到,這都快除夕了,幹脆叫他留在咱們這過年就算了,哈哈…”


    “就他一個嗎?”


    榑景明問道,“沒有別人,比如說我師弟範遠一起來嗎?”


    “沒有,就他一個。”


    榑浩雨答完景明,又看向了一邊正笑著的弟弟浩瀾去,“浩瀾,直接找族長和七羽前輩嗎?不用先確認此人身份嗎?”


    “這還確認啥?”


    榑浩瀾笑道,“在青雲境待那麽多年,就見過他一個仙人,他氣息很好認的。要是別人冒充,現殺就完了,也不用費什麽勁。”


    “行吧,那我去通知,你倆也準備準備吧。”


    榑浩雨應道,“景明,你知道吧?這回是要見族長和七羽前輩們全員,並正式和代表玄闕宗的人開會了,你是必須得來的。”


    “知道,姑姑。”


    榑景明點頭以應,隨即目送姑姑轉身關門、離開了房間。


    ……


    叔侄二人換裝準備完畢、便出了門,飛下去到岸邊,親自接待了不遠萬裏飛來到扶桑島上的元清子,並帶著他走進島上。


    雙方甫一見麵,便自然是在簡短的寒暄過後,問起了對方及其他人的近況。


    對於眼前所見這個地方的壯觀,元清子仍是表現出了驚歎與好奇。


    盡管林真人的樹形本體更大,但上邊卻並未盤桓棲息有這麽多的飛鳥,修築有這樣多琳琅滿目的房屋樓殿…


    除了在玄闕仙島和重雲山清修,他此前也隻有在家鄉的東北圓明洲度過童年與少年時代。青鸞族的扶桑天木對他來說也是個隻在書上讀到過、隻在身邊人之間口耳相傳的地方,對於已滿六十、修成仙身的他而言,今日也是第一次踏上這裏的實地。


    叔侄倆帶領著元清子,三人繼續深入島上,往扶桑天木的高處飛去。


    繁枝茂葉之下,榑浩瀾馱著榑景明,元清子禦劍跟隨,飛到了比懷玉前輩所居宮殿還要更高更險的地方,高到以至於都能明顯的感覺到了要比地麵稍冷,並且所能見到的青鸞同族也越來越少了。


    最終,三人來到了一處天木上幾乎位於“至高點”的宮殿。


    這座宮殿從高處一眼看盡,可謂是將“鳥巢”和“宮殿”的特點都結合到了一起。白牆黑瓦,簷脊鸞鳳,但整體形製卻是樓與樓相連、沒有單薄的圍牆或城門,建成了個橢圓形。


    這種規模與形狀的宮殿自然也隻能建在巨大的樹枝上的開闊地,而這種地方除了地麵,便也是高處的枝頭才有了。


    降落到這大殿正門外的平台上後,榑浩瀾變回原形,元清子也將劍收回匣中。


    由於在來的途中,榑浩瀾還和二姐保持了飛諭的溝通,於是也自然清楚具體的會議在哪,便直接繼續引領著元清子和榑景明邁步上前,走進了殿內。


    ……


    雖然先去接了人後才過來,可三人依然算是來得早的。


    元清子、榑浩瀾與榑景明三人走進開會的廳堂,此時的廳內爐煙縹緲、香霧彌漫,頂上掛滿了使整個廳堂通透明亮的燈籠,四周可供落座的都是絲綢方墊,而沒什麽桌凳,與一些修仙門派的配置也頗有相似。


    比他們先到並已在這裏的等候的還隻有榑浩榆、靈蘭和榑浩雨三人。


    榑浩瀾也帶著元清子一一介紹了眼前見到的諸位後,便與榑景明一同落座,六人一道等待著之後的來人。


    接著來的,便是榑懷玉、榑佳麗、榑楹檮三位住的較近的七羽前輩。


    除了都沒帶兵器外,三位的穿著打扮依然和二十幾日前所見時相同,仿佛從服飾上便看出了各自的性情、喜好和職責範圍。


    而再接下來到達現場的,則是就連榑景明、甚至榑浩瀾也從未見過,都要再介紹一遍了。


    隨後,便是榑昭夜、榑昭杬兄妹來到了。


    在與眾人皆打過招呼後,便是也和初見的元清子、榑景明互相介紹了起來。看著眼前的二人,仿佛是隻有五官相似,眉眼和穿著上的氣質比較則幾乎是完全相反的——


    兄長榑昭夜穿的隻是深色布衫,眼神的溫和而沉穩中流露出一抹堅毅,頗有幾分長者之風。


    妹妹榑昭杬則是穿著打扮華貴而豔麗,一身絲袍與各式配飾,幾乎要直追同室的佳麗前輩了。


    但那眉眼中又透著一股銳利,這一點又與懷玉前輩相似。


    雖縱跨千歲,但作為七羽中僅有的兩個雄青鸞,榑昭夜與榑浩榆還是有些堪比師徒般的私交、比較親近的。


    二人相見,也是各自露出笑容,站起來單獨行了個禮。


    雖然都是七羽,但兄妹倆的年紀與地位介於榑浩榆和懷玉、佳麗、楹檮三人之間,既不夠高層,又非榑景明的身邊人,更非親曆者,對於此事所具備的發言權和可支配權可謂是無需言明。


    再來到的,便是以一介鹿仙之身、位列青鸞族最高層的,傳說年紀比族長更老、甚至見過青鸞始祖的“緒春”前輩了。


    一身比榑昭夜更簡陋的黑布袍,白皙柔潤的皮膚,自然溫和的微笑,桃紅色的雙瞳,從額頂突出並暴露在外的鹿角。除了表示身份的金羽外沒有任何多餘的配飾,有一種超然物外的低調、平淡與隨順自然。


    他一進門,在場的眾青鸞與唯一便敏銳的覺察出了他身上氣息的非同尋常。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恭迎,緒春也與眾人一一行禮,隨後入座。


    至此,青鸞族的高層七羽便到齊了。


    再等了一陣,最後,便終於是族長“榑柳蓮”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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