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上前兩步,端起那碗湯藥,輕輕瞥向沈珂,唇邊竟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怎麽,要我喂你喝?”沈珂臉上終於露出掩蓋不住的驚愕。他想不到林謹之居然真的這麽大膽,當真要強迫他喝!那個笑容看在沈珂眼裏,已經變的分外詭異扭曲,活像前來索命的地獄鬼使。這藥……這藥一定有問題!林謹之難道是想魚死網破,直接毒死他!?也是,對方已經失寵了,不可能再讓晏玉軒回心轉意,如果直接殺了他,再隨便嫁禍給一個什麽人,晏玉軒很可能會相信林謹之,甚至……甚至一切會重新回到以前那樣!畢竟林謹之之前就一直是“死去的他”的替身!這麽一想,沈珂幾息之間冒出了一身冷汗。他實在是小看林謹之了,以為這個男人根本沒什麽威脅,卻沒想到對方城府如此深,手段如此毒辣!對方已經端著藥碗,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沈珂向一旁的宮人使眼色示意快去叫晏玉軒,自己則一撩衣擺跪在地上,咬緊下唇,眼眶迅速紅了:“敢問皇後,我犯了什麽錯,讓您這般厭惡我?”唐久腳步一頓,“這話怎麽說?”“您為何要非要逼迫我喝了這碗藥?”沈珂索性將話說開,“煎藥的宮女說,您讓人在裏麵加了東西。敢問皇後,您到底加了什麽?”唐久微微蹙眉,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沉默著沒有回答。他的態度讓沈珂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心中不再害怕,甚至開始泛起惡意的興奮。晏玉軒很快就會趕過來,林謹之這一步狠是狠,但也是真的蠢,隻要待會兒晏玉軒聽了自己的控告,死的就是林謹之!對方似乎也發覺時間不多,神色一沉,伸手要來扳他的下巴,看起來竟要給他強灌下去!沈珂心中又急又狠,拚命掙紮起來,用盡全力一揮手,將那碗藥打落在地上。“啪嚓”一聲清脆的破裂聲,瓷碗四分五裂,黑乎乎的湯藥潑了一地。也就在這時,晏玉軒趕來了。一看到他,沈珂的眼淚霎時衝出來了,他還跪在地上,膝行著向晏玉軒撲過去,受了天大委屈和迫害般的哭喊了一聲:“陛下!”那聲音淒厲無比,把唐久的生生哆嗦了一下。晏玉軒也是大驚,連忙衝上來把他抱住,安撫一番後,又看了眼地上亂糟糟的景象,驚訝問:“這是怎麽回事?”唐久沉默站立著沒說話,沈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驚懼道:“皇後在我的藥裏加了東西,我聞著味道奇怪不敢喝,皇後他便要逼我喝……”晏玉軒腦子慢了半拍,終於反應過來沈珂是什麽意思了。他心中驚疑,護著沈珂站起來,慢慢望向唐久:“謹之,你在裏麵放了什麽?”唐久神色微僵,微微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晏玉軒的臉色漸漸沉下去,突然厲聲喝道:“傳太醫來驗毒!”他竟直白的把所有人藏在心底的猜測放到了明麵上,唐久似是被“驗毒”二字刺了一下,身子一顫,猛地抬頭望了晏玉軒一眼,那一眼很深,裏麵包含的情緒之複雜讓晏玉軒愣了一瞬,可還沒等他分辨清楚,對方已經迅速將臉轉到了一邊。太醫很快趕來,取了些地上的藥湯,細細嗅聞,又以銀針檢驗,然後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回陛下,湯中無毒。”第7章 皇嫂秀色可餐(7)此言一出,除了唐久,所有人都愣住了。晏玉軒有點懵:“沒毒?就是普通的湯藥?”太醫:“是。”沈珂哭聲一頓,一臉不可置信地急切道:“可這藥聞著一股子腥味,和昨天喝的絕對不一樣!”“貴妃聞到的腥味,是人參的土腥氣。”太醫恭敬回道,“藥中加了味人參,而且是難得一遇的千年山參,是補藥中的極品,所以熬出的味道才會如此濃烈。”沈珂腦中一片空白,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自己上了套。他猛的轉臉去看唐久,對方卻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抿著唇一言不發。隻有晏玉軒還搞不清楚狀況,不過他方才冤枉了人,此時不免尷尬,也有些不滿:“謹之,你加的既是人參,為何方才不說?”唐久終於抬眼看他:“看來陛下是忘了這千年山參的來曆了。”晏玉軒一怔。“征慶元年,陛下出征北戎,臣替陛下擋了一箭。當時陛下派人四處尋訪,千辛萬苦尋來了這隻千年山參。此物極其貴重,理應隻有皇上、太後才有資格享用。陛下您卻破格將它賞賜給了我,說除了我,任何人不得擅用。”“臣感念陛下恩德,卻舍不得用掉這珍貴無比的山參,於是一直好好珍藏著。昨日得知沈貴妃得了病,又想多半是他多年流落在外、身子虛弱的緣故,便讓人悄悄將這山參加在貴妃藥裏,希望能給他補一補身體。”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淒涼的嘲諷:“卻沒想到,貴妃和陛下,都以為我是在藥裏放了毒。”晏玉軒這下是徹徹底底傻了,神色來回變換,一顆心五味雜陳,不自覺的鬆開了環著沈珂的手臂,往唐久那邊走去,伸手想去碰他:“謹之,方才朕”唐久輕輕一側身子避開他的手,看也不看的衝他行了一禮:“臣告退。”說著沒等晏玉軒回應,便越過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晏玉軒不尷不尬地站在那裏,兀自呆愣了片刻,才緩緩放下伸出的手。沈珂知道自己這回是栽大了,臉色有些發青,迅速在心中思量片刻,主動往地上一跪,低泣道:“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是我誤會皇後了,請陛下責罰!”晏玉軒回過神,歎了口氣,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你這事做的確實有些不妥。謹之不是那樣的人,怎麽會害你呢?”沈珂抽泣著稱是。晏玉軒看他模樣可憐,也沒忍心苛責他什麽,但看著地上那灘湯藥,再想想方才林謹之的一番話,對沈珂的態度終究是淡了些:“你先歇息吧。”說罷腳步匆匆地離開了。看方向,是往長樂宮去了。沈珂久久站立著,而後回身,麵無表情地踩進那攤湯藥中,一下下地用腳碾著。“林謹之。”他狠聲說,“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