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良穆都外,天相望去前方,縱是他目力驚人,可在夜色塵埃中,也隻能看到幾百米外的良穆都“山”字形北城門,城中情景半點難窺,便問:“大哥,這塵埃會慢慢散去的吧。”


    “若是一切正常,濁氣自然會散去,可是天魔大費周章的邁出天魔域,豈會沒有準備?別忘了,天魔域以前也並不是天魔域。”


    “大哥的意思是,天魔要把這裏汙染成另一個天魔域?”


    “這隻是大哥的猜測,他們要如何做,我也不知,但願不是一味的殺伐。天相,你先聽聽,城中有無打鬥之聲?”


    天相側耳聽了一回,可城中風恬浪靜,並無打鬥之聲:“城中沒有打鬥之聲,難道天魔已經取勝?”


    天上道:“若是天傲出手,再加上花屬天魔,倒是有此可能。”說罷,帶天相小心落在城內,見城門處僅有百花封鎖城門,隱覺不好:“天相,天魔好像早知四城五門不會來此。”


    “天相也是這麽想,這些花是擋不住四城五門的人的。可她們不在這裏,會去哪裏埋伏呢?”


    天上雖有猜測,可不能確定,正在這時,忽有十幾位良穆都弟子到來,他們看到天上、天相,又見二人身邊有白鶴相伴,忙問:“兩位朋友,天魔在哪?”


    天相問:“你們看到了天魔?”


    “不錯,剛才有飛龍嚎叫聲從北傳來。”


    天上問:“今日城中可有不同?”


    “聽人說,好像有不少穿著豔麗的姑娘在街道亂逛,就是剛才,我們也看到一個,的確是豔麗。”


    天上終能確定,忙道:“這是傲雪門門主令,那些穿著豔麗的女子就是花屬天魔,她們已經入城,而此城之所以忽襲塵埃,也正是天魔所為,為免城民被困,為天魔魚肉,勞煩你們盡快將所有城民從東、北二門疏散去禦獸垣。”


    “這……大爺,雖然您有傲雪門門主令,可我們是良穆都弟子,怎能聽您的命令,何況是如此重大的事?”


    天上也知有些強人所難,隻好露些手段,指城門處的百花道:“那些花正是為了阻攔城民逃出。”說罷,右腳一踢,腳下青磚飛進花叢,不待落地,已被卷成碎片。


    十幾位弟子見此,個個心驚膽戰,可天上隻是稍一揮劍,那些百花便不見蹤影。弟子們互相議論道:“他如此修為,還有白鶴為坐騎,又有傲雪門門主令,應該不會拿這種事玩笑,再說,塵埃來的蹊蹺,那些女人也來得蹊蹺,應該就是天魔。”於是都道:“我們願意疏散城民,可若按前輩說法,東門處也必定有花叢阻攔。”


    天上道:“這個你們放心,我會再去東門一趟,這兩隻白鶴暫且借給你們,好讓你們四方傳訊。”再對天相道:“你也幫他們疏散城民,然後在南門那裏等我,我們乘白鶴再去原睦邑。”


    “那大哥你可要來啊,黑乎乎的,天相有點怕。”


    “嗯。”說罷,天上飛奔東門,破去百花之障後,又奔赴南門。


    與此同時,梁城主等人到了良穆都南門,見南門緊閉,可附近卻無天魔,於是梁城主譴長子梁徹、次子梁征:“入內一探虛實,確認無天魔,速速打開城門!”


    二子領命:“是!”運轉土屬道力,縱身躍上三丈城牆,四下張望許久,不見天魔蹤影,於是下到城門內。卻見城門處被百花所阻,常人必然無法近前。


    梁徹道:“二弟,這是花曾開的某個術法,你我小心行事。”


    梁征問:“怎如此慎重?用飛沙走石打落它們不就行了?”


    “不可,難道你忘了當日情形?若如此,花瓣隨風紛揚,斑斕色彩將會觸動你我神魂。”


    “那你有何妙計?”


    “容易,動其花下土,將它們盡數掩埋地下。”二人施展土之力“流沙滾滾”,但見花下青磚紛紛晃動,不幾時就沒入土中。


    梁征大喜,忙要去開城門,梁徹喝住:“慢!為求穩妥,先來個投石問路!”梁徹招來一塊青磚,望百花沒入處扔去。果然,青磚方一觸地,就見土中鼓動幾番,幾根枝頭花從地底竄上,繞上青磚,猛地一箍,那青磚四分五裂而出,青磚碎片激射到十丈開外。


    梁征嚇出一身冷汗:“好險!”問道:“大哥是從哪裏知道這百花會有蹊蹺?前日與花屬天魔對戰時,我們並無此種經曆。”


    “你不在父親身邊,不知也在情理之中。當年六位斥候襲擊極沐寒,花屬斥候使出術法,生出百花,就讓極沐寒城堡裂痕無數,才使寒城主夫婦半空掉落。”


    “這都是爹給你說的?”


    “是。”


    梁征略有嫉妒甚至嫉恨,可無從訴說,無人訴說,又不好沉默不言,隻好再問:“現在怎麽辦,他們還在等著呢!”不料他此際心性有變,說出的話顯得急躁又無禮。


    梁徹卻未多想,道:“前日在冰目原與天魔對戰時,我們已知花屬天魔的功法與花有關,而花又能歸為木之力,因此可請張楓老師進來,以火之力將百花燒成灰燼。你在此稍待。”又躍出城去了。


    梁征望著天賦從來不如自己的大哥,心中雜念大起:“生得早,就有百般好處。幸虧我另辟蹊徑,不致仰人鼻息!”說罷,大步走上百花沒處,可這一次,不知他使出了什麽功法,百花雖有反應,可卻是憑空一箍,就似失了準頭一般,竟沒能傷到梁征分毫,讓他安然無恙地又回到了原地。


    梁徹請來張楓,張老師二話不說,命水火夫諸使出火之力,將百花燒成灰燼,三人這才得以去到城門後,將城門打開。


    梁城主率眾入內,按照既定策略,分成遠近兩路疏散城民由南門逃離,遠路由二十二人乘白鶴前去,近路由剩下十七人徒步前去,眾人正要散開,忽聞奇花馥鬱,異草芬芳,又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八方傳來,四麵看去,但見處處花紅柳綠,鶯鶯燕燕,竟是已被花屬天魔死死圍住。


    眾人大吃一驚:“怎會如此?”正驚疑時,一個女子從夜色走出,但見她藍輕羅風吹不動,隨雲髻高挽隨雲,桃花嬌麵羞芙蓉,蓮藕香肩沉皎月;發髻上紮藍色蝴蝶結,栩栩如生,如一隻藍蝶正扇翅高飛去雲端;藍色發簪斜插掛耳旁,頂端一分為三朵淺藍色小花,倒懸直垂而顒望藍蝶;耳墜藍星花,懸照玉肩如星落月懷;腰係流蘇如柳垂金線,絲絲羈絆,縷縷牽掛。見女子這番裝扮麵貌,眾人壓下驚疑,心中暗道:“這莫非就是天魔女護法,花戀蝶?”


    花戀蝶並未理睬眾人,走出幾步,將目光直望那美貌女子,但見她雅然旁立,倭墜黛髻因風稍亂,梨花素麵略見纖塵,身穿長衣盡夜色,腰懸一劍掛銀鉤,北風吹得墨衣動,好似彎月中天遊。花戀蝶上下看了幾回,更覺她美得自如自然,美得絢麗絢爛,讓人禁不住頗生憐愛,開口道:“常聽人說,九牧有‘南美北瑾’兩大絕色美人,黑衣美人,你定是‘南美’了。”


    景勝美細看一番為首女天魔,歎道:“真一個鮮豔嫵媚,風流嫋娜。”笑回:“我是景勝美。若花護法願與九牧和平相處,以後會是三個。”


    “這麽說,景城主是願意讓出良穆都了?”


    “這個我恐怕做不了主。”


    花戀蝶點頭一笑,朗聲道:“眾位九牧朋友,若願入我魔域,可免一死。”


    南宮恒忿然作色:“混賬女魔頭,放眼九牧,你看可有人願與蛇蠍為伍?”眾晚輩都回:“不錯,我們寧死不屈!”


    “好,好!”花戀蝶連道幾聲好,望梁城主道:“梁城主,此城已遍布塵埃,你們人數雖兩倍於我,也不能阻我使聯合之術, ‘花歿神魂’出,你們立敗,又何必丟了性命,你幫我勸勸他們?”


    “你要是男人,老夫或許會考慮考慮。”


    “梁城主看不起女人?”


    “豈敢!隻是我夫人的話我且不聽,若聽你的,恐怕我夫人再不會回心轉意。”梁城主有兩人夫人,元配馮氏,生下梁徹、梁征,不過後來馮氏鬱鬱而終,梁城主又做了續弦,名叫王弱水,王弱水為其生下梁執、梁悅。可後來,二人也鬧矛盾,王弱水遂搬到禦獸垣居住。


    “梁城主竟是重情念舊之人,既如此,我不好再勸。”說罷,花戀蝶掃望眾人一眼:“手底下見高下吧。”就將修羅衣袖抬指眾人,十八女魔領命,各持兵器在手,向著眾人漸漸逼近。


    見此,景勝美道:“使者、斥候交給你們。”躍下白鶴,主動尋上花戀蝶。


    梁城主知女魔頭本領非凡,恐景城主有失,忙對荊木邦弟子道:“郭銘,郭縈,郭潤,周煒,周坤,你們去助令師。”五位俊傑連忙去了,而他新近領悟厚土之力,修為已與景勝美不相上下,雖無神兵在手,可要斷天魔合擊之術,舍他其誰?因此尋上使者之首的祭使者,力求先敗之。其餘人則迎戰其餘五位使者、十二斥候。


    東方昭、西風正、南宮恒、北辰明各領二弟子溫珊珊、三弟子尚青雲、四弟子程容、五弟子李浩然,對上葬、枯、落、賞四位使者;六弟子鬱清河去助方門主,一老一少共敵馨使者。


    但這一次,天魔使者不須示敵以弱,紛紛拿出兵器,馨使者手中瑪瑙藍短簫名叫“洞情簫”,賞使者手中琥珀綠玉鏡名叫“綠玉鑒”,落使者的束身旭日紅羅帶名叫“守節繩”,枯使者腰掛的琉璃金香囊名叫“沉香帶”,葬使者胸前係著的珍珠白羅帕名叫“招魂幡”,五位使者拿出真章,憑借魔兵,術法之威與前番不同,馨、賞使花曾開第五術能動人神的“姹紫嫣紅”、第六術能迷人魂的“花迷虛情”,落、枯使花曾舞第五術能亂人神的“花顏憔悴”、第六術能囚人魂“落花慘淡”,葬使者使花曾香第五術能驚人神的“故地驚夢”、第六術能傷人魂的“夢魘花魂”,五處戰鬥,九牧雖未落敗,卻也無一能占得上風。


    金石開、張楓、畢竹盛、江璿四位老師,各自尋去憐、悲、懨、悻四位斥候,梁徹、梁征,胡誠、原正道四位良穆都俊傑聯手禦獸垣四位弟子任平生、金乾、劉香、梁悅,迎戰凋、墜、荒、蕪四位斥候,四位禦獸垣弟子本身並無修為,各自憑禦獸土靈龜、金土欽原、木金玉兔、木水紅毛鼠與天魔為戰。其餘四位良穆都俊傑曹少師、公孫佩、許文、許武去助荊木邦四位俊傑展不平、展非凡、景如畫、景如慧,八位俊傑攻取芳、菲、嫵、媚四斥候。


    十二位花斥候各自迎上對手,也是不甘示弱,芳、菲亂射銀針,嫵、媚舞動耳環,花曾開之前四術“花開時分”、“花開兩紅”、“花靨綻放”、“百花競豔”使出,滿地都生枝頭花,前兩術頗具威勢,後兩術則分別能動人道力、迷人道力;凋、墜頻發如意珠,荒、蕪搖響環佩,花曾舞之前四術“花舞漫天”、“舊城飛花”、“花落誰家”、“落花流水”使出,半空花遍空颯落,前兩術很具攻勢,後兩術分別能亂人道力、囚人道力;憐、悲晃起香帕,懨、悻暗發袖裏箭,花曾香之前四術“花香滿園”、“芳心如故”、“廢墟遺香”、“韶華虛度”使出,落地花亂襲怪香,前兩術極具攻擊,後兩術能驚人道力、傷人道力。隻是前四術,就讓四位老師以及眾俊傑神魂迷動、道力紛亂,眾人大驚有悟:“當日她們是故意示弱!”


    芳、菲嬉笑道:“不嫌太遲了嗎?”十二斥候更加術法之威,逼得四位老師以及眾俊傑不得不盡出全力,這才與天魔互有攻守。當然,無論是與使者之戰,還是與斥候之戰,此時的九牧對花歿術法知之不甚詳,這也是他們人數雖多,天魔雖然還未施展大神通,卻被天魔占了先機的原因之一。與此同時,南門附近百姓也都被戰鬥驚動,出屋見了眼前陣仗,紛紛呼親喚友,往東門逃去。


    此間九牧人隻剩梁執一人還未參與戰鬥,他本意欲與父親梁城主共敵祭使者,但知父親心性高傲,他一時未敢貿然相助,隻好在旁用心觀戰。隻看幾個回合,已知祭使者不能敵過父親,便將目光投向景城主與女護法。但見那女護法所使術法雖與斥候雷同,但三術變幻,層出不窮,且威力遠勝斥候,這可逼得景城主不得不一直應變,以金之力“一刀兩斷”破花曾開,以“劍戟森森”阻花曾舞,以“流光溢彩”防花曾香,幾回合下來,竟不能有半分攻勢,等五位弟子趕來相助,卻也插手不得,自不能對局勢有所裨益。景城主不想五位弟子進退兩難,更不好分心保護他們,便道:“你們且站一旁。”


    梁執心思:“父親明知五位俊傑不能插手,為何仍讓他們來此?”正思量之際,卻見景城主已拔出銀月劍——若非情勢所逼,她也不會先行亮出神兵,在女護法還未動真章前——當年天魔域之戰,女護法須憑一把扇形之兵,才能與她爭個高下,如今女護法未亮魔兵,她卻先出銀月,已處被動。


    景勝美心知,此地此時,若被天魔如此消耗,絕非明智之選。於是揮動銀月,但見墨衣墨袖墨瀑發,夜色下,風聲中,塵埃裏,輕盈舞姿不可輕窺,唯見銀月劍望地一掠,如月光流曳,泄滿地銀輝,滿地銀輝如皎月耀伊水,粼粼泛起波光,原是飛射而出的百般利刃,正是金之力“揮劍成河”。


    花戀蝶見了,讚道:“這功法倒是好看,我可不能被比下去。”調動術力,使出花曾開第八術其一的“花有重開日”還以顏色。


    花戀蝶使出花曾開之“花有重開日”,但見枝頭花開在月下,“揮劍成河”的利刃射來,枝頭花紛紛被斬而落,可每當一朵枝頭花落地,利刃前就又會生出一朵枝頭花,百般利刃不斷受此阻擋,並不能傷到花戀蝶。


    景勝美驚道:“這樣也不能逼她動用魔兵!”心念一轉,再使“金虹貫日”,就有漫天劍影如日光穿雲射下,此金之力本就威力非凡,又有銀月劍加持,瞬間就將枝頭花破成粉碎,再不能重開。“金虹貫日”破去枝頭花,望花戀蝶射來。


    花戀蝶見枝頭花已成齏粉,心念一動,正好使出花曾香第八術其一的“花香何處尋”,藍袖輕拂,百花齏粉揚灑半空,此術法出,便使金之力紊亂為她用,“金虹貫日”之威竟忽然轉去四位門主處。景勝美更驚,忙收銀月,就有漫天劍影忽然回轉,盡數歸於銀月劍中,原是金之力功法“藏鋒斂銳”。


    與此同時,另一戰場中,祭使者幾經試探,已知自己不能敵過梁城主,便生機巧,再不藏拙,拿出兵器“斷情鐲”——手上戴著的檀香紫手鐲,魔兵在手,氣勢更增,第五術“故地驚夢”使出,梁城主忽覺腦海一震,神驚之下,所見情形就有不同,眼前竟成小樓居處,樓前花開,樓後水流,樓上立一人,正是已故元配馮氏,卻見馮氏提裙下樓,撿樓前落花,掬樓後流水,正自由自在地遊玩……


    一幕幕情景讓梁城主略有傷感,不覺道:“你還是原來樣子,我卻老了。”


    祭使者心嗤一句:“姐姐說的不錯,他還真是重情念舊,可惜他的舊情也太多了些。”說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恨意湧出,道一聲:“夢魘花魂!”第六術“夢魘花魂”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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