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玄度回過身,“說我的?都說了些什麽?”


    “不太中聽。”斷刃快速掃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未停,繼續道,“就說您離經叛道,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什麽的。”


    沈玄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斷刃隻得繼續道:“還說,與您定過親的李二公子擋了您的路,因為您才成了個廢人。成了廢人也便罷了,還被棄之如敝履,實在可憐。如今一個人跟著老爹的小妾生活在府裏,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日日隻能躺在床上被人伺候著吃喝拉撒,還不如死了……”


    “別說了!”沈玄度打斷他的話,麵色瞬間變得蒼白,細看過去,她額頭、脖子上冒了細細的汗珠,像是在秋風裏被霜打過的茄子,突然遇著了熱氣,水淋淋烏糟糟的。


    沈玄度沒有注意到斷刃眼裏閃過的不忍,隻聽他繼續道:“我還聽說,這位李二公子幾經生死。有人猜測,應當是半死不活……”


    “別說了!”沈玄度猛地抬眼看向他,眼中是藏不住的難過。接觸到斷刃探究的神色,眼神有些飄忽起來,小聲道,“別說了,別說了……”


    斷刃將手中的假胡子扔在桌子上,上前兩步道:“主子,都是傳言,當不得真。”


    沈玄度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變得清明許多,道:“這些日子辛苦了,你早些休息。”


    “主子。”斷刃突然叫住沈玄度,“主子,你該不會要下船吧?”


    沈玄度怔了怔,低聲道:“不會。”


    斷刃等人走了,嘀咕道:“這種差事,以後還是得讓張公那個老滑頭幹。”


    沈玄度有些失神的回了自己房間,關了門扶著門板站在那裏許久未動。


    不知過了多久,重新蒙上麵巾,出來碰見巡視的嘎魯,彼此都嚇了一跳。沈玄度扯下蒙巾,同他說明去去就回,再次飛身上了棧橋。


    她將四周搜尋了個遍,找到了個被巡風弄暈的監視的人,又補了兩掌才離去。


    海天水城不算小,她潛進最繁華的地段,直接朝著最亮堂處行去。到了近前,香滿樓三個字撐滿的大牌匾映入眼簾。


    男子的調笑聲中,夾雜著女子的嬌笑。沈玄度藏在暗處等著,好一會兒後,終於等到個醉酒鬼晃晃悠悠從裏麵出來。


    等他轉進巷子,沈玄度跟上,先一腳將人踹到牆上,匕首隨後抵在喉頭,低聲問:“今天有沒有去大船那兒看熱鬧?”


    那人嚇得酒醒了一半,慌亂的點著頭。


    “在船下最開始喊話的那個人,認不認識?”


    “認識認識,那是玉器行的張掌櫃,再走兩條街就是他家。求大俠饒了小的……”


    沈玄度抬手將人劈暈,撿著個僻靜處將人綁了。確定四周無異後,快速的穿過兩條街。那人口中的張掌櫃家很是顯眼,不為別的,隻因他宅內亮堂堂的點著燭火。


    猶豫片刻,還是撿了一處圍牆翻了進去,進到院裏靜悄悄的。


    沈玄度知道這太過異常,剛準備翻身返回,有道壓低的聲音道:“別走別走。”


    沈玄度防備的將匕首橫在胸前,就見張公貓著腰朝她跑來,不由分說的拉起她手腕將人帶進一間屋內。


    張公關門時探頭出去左右看了看,將門關嚴實了轉過身對沈玄度道:“小姑奶奶,你膽子也忒大了些,怎麽真敢來啊?”


    沈玄度心中不由疑惑,問他:“何意?”


    張公一愣,隨即快速道:“小祖宗誒,你離開那麽久是不知道,當年花船案時,我的情報網被人給截了,給的信息全是亂了套。後來沒辦法,隻得出來重新組建。你是不知道,我能潛進商會有多不容易。你今日來找我之事被人發現,就全完啦!”


    “院子怎麽弄這麽亮?”沈玄度狐疑道。


    “我院子一直都這樣,不能因為你要來就把燈滅了啊。”張公解釋道。


    “你知道我要來?”


    張公再次一愣,隨即道:“船上一見麵我就覺得你晚上會來,這不是就一直等著了。你這些日子如何?”


    沈玄度沒回答他的話,直接問:“他如何了?”


    “誰?”張公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她神色凝重,咳了一聲道,“二公子啊,經過那種遭遇,也就那樣唄。”


    沈玄度不由想起斷刃的話,但還是問道:“哪樣?”


    張公斟酌詞句道:“應該算不太好吧。你知道的,他傷的太重了,整個人不能動,所有事情都得人伺候。他……他以前雖麵上冷,看著也好說話。但人長得好,又聰明,其實骨子裏全是傲氣。如今這樣,說句難聽的,真是生不如死。”


    沈玄度怔愣住,隻聽張公繼續道:“開始的時候有過幾次凶險,莫名其妙的起高熱,人差點兒就沒了。我近來剛得到消息,現今雖情況穩定,但又開始不讓近身醫治,真是急死人了。”


    沈玄度垂著眼,抿緊的唇顯示她此刻心情並不平靜。


    張公觀察她神色一番,用有些埋怨的語氣道:“沈姑娘,不是我說你,以他對你的情誼,你怎麽就那麽狠心扔下他走了呢?”


    這是第一次有人因為這件事指責她,而此刻,沈玄度隻覺心口撕裂般的疼痛不已。手掌蓋住心口,那裏貼身墜著李初給她的定情信物。


    就這麽靜靜地等了片刻,等著那陣疼緩過少許,抬眼看向張公冷硬道:“海天水城是什麽情況?你為什麽在這裏?”


    張工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氣悶的咽了回去,皺著眉不耐煩道:“海天水城有個白姓商人把持商會,但一直未曾露麵。他們應該在籌謀什麽事情,並不想節外生枝,你們此行不會有什麽變故,放心回乾京即可。”


    沈玄度站起身道:“多謝。”


    張公跟著起身,一副完全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話的樣子。


    “他恨我,對嗎?”沈玄度突然對前去開門的張公道。


    “沈姑娘,如果你是他的話,你當如何?”張公停住腳步,坦言道,“我還想問沈姑娘一句,你這次回來還走嗎?或者說,你會去見他嗎?”


    “他還想見我嗎?”沈玄度極輕的說了一句。


    張公回頭看她,隻見方才還冷硬無比的人已經淚流滿滿。


    搖搖頭長長歎息一聲,看沈玄度站在那裏難受成那樣,心道,李二公子讓他這麽刺激沈姑娘,也真是造了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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