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杜思邁開腿,就要跨出後門。“杜思!你敢!”李治飛怒吼道。杜思微微一笑,邁出兩步,人便出了這座府邸。“你這小子!”李治飛看到杜思略帶幾分挑釁的笑容後,差點沒跳起來,隨後,他不知想到什麽,壓下氣勸道,“杜思,你怎不知幹爹的良苦用心,介紹這些人對你將來大有好處啊。”“你是為了你自己的將來,將我推出去罷了。”杜思笑道,看著李治飛的臉色逐漸變青,他又道,“我雖不知你與我爹發生過什麽,卻還是長著腦子的。”“哼!不知天高地厚!”李治飛上前一步,瞪著杜思大聲道,“你過於狂妄,不知人間疾苦,你可知我費了多少工夫才到今天這個位置?!”月光下,李治飛早已失去和藹的表象,露出真正麵目,他雙眼睜得極大,皎潔月光映照在他眼底,反射出一道混濁晦澀的暗光。“我與你爹從小一起長大,過得極為清苦,沒得吃時隻能煮草根、捉泥裏的蚯蚓吃,當時不知有多少人笑我沒爹沒娘,我卻隻能將恨往肚子裏咽,你知道那是什麽味道嗎?!”李治飛似是想起當年場景,眼底淌出幾絲絕望,竟忍不住失聲咆哮。“好不容易被良人賞識,我一路上摸滾打爬、俯首做小,不知喝了多少的酒、捧了多少人的臭腳才換得一個知府!這其中艱辛、是你一個連官都稱不上的小小仵作能懂的嗎?!”杜思沒有開口,李治飛平複下心情,又對他循循勸導道。“我知你心裏恨我,對你爹的死置之不理,對此、我心裏也十分慚愧啊。”李治飛低下頭,擠出幾滴眼淚,忽然,他又抬起腦袋,繪聲繪色道,“隻要你祝我一臂之力,你我二人齊心協力對付那些小人,定能令當年真相昭之於眾、還你爹一個清白,這樣,他也能含笑九泉,走的合心了,事後,我再為你謀個一官半職,下半輩子不愁吃穿,與我住在一起,共享天人之樂,這樣不好嗎?”這活說的極為誠懇,杜思注視李治飛片刻,卻抬頭望向空中明月。“我意已決,你不用再勸我了。”“?!”李治飛大驚,卻見杜思緩緩看向他,清俊稚嫩的麵孔展露出一個笑容,一個他極為熟悉的笑容。“人各有誌,道不同不相為謀。”杜思一字一句道,蟬聲驟然停歇,他的聲音落在李治飛耳中,分外清晰,曾幾何時,也有這樣一個人用這句話輕描淡寫的拒絕參與他的宏圖,他仍記得那人音容笑貌、以及與他大相徑庭的認知…李治飛捏緊拳頭,仿佛已經預見杜思接下來的話。“刑獄之事,任重道遠,天下還有如此多的冤情難以昭眾,恕我不能奉陪。”李治飛冷笑出聲,方才悲切神情已然消失,“你果然是杜永秋的兒子,我還以為,你是個冒牌貨。”杜思已看透李治飛,他輕輕一笑,與他對峙道,“當時那口水沒有嗆死我,你定想不到吧。”李治飛當然想不到,杜思仍然是那個杜思,可殼子裏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而你剛說的那些話,隻有為己是真,你是個自私自利至極的人,怎麽可能會為旁人著想。”李治飛仰天一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你自小與我父親一起長大,單憑這份情誼,卻也能落井下石,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知府大人。”杜思行禮道,卻見李治飛麵色陰沉,一副即將發作的樣子,“自己背叛親離,與生人攀親帶故,知府大人如此寬闊的胸襟著實令小人佩服,不知你躺到床|上,會不會夢到我父親,你慚愧與否小人不知,若你真的見到家父,麻煩多看幾眼、他是否含笑九泉呢?”“你別想走!”李治飛氣急,許多人從府邸湧出,作勢要圍住杜思,就在這時,一道高大身影出現在杜思身後,李治飛定眼一瞧,不禁擦了擦雙眼。“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別想留住他。”一聲冷硬嗓音發自杜思背後,他一愣,回頭卻看見那個本不該出現的人,井恒不知何時換上一身深紫錦袍,他腰束金帶,許多銀線織成的花樣於月光下熠熠發光,正如他眸中閃動的那一抹冷光,散發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溫度。他身後有許多人,李治飛見此,抬手示意自己的人慢慢往回退。這樣的井恒是杜思從未見過得,他雙瞳微動,凝視井恒的視線仿佛靜止在這一刻,下一秒,井恒的目光如期而至,四目相望,縱使有許多未說出口的話,此時都化作了雲煙。“……”李治飛額角青筋凸顯,卻還是忍了忍,垂下頭顱,手撫雙膝跪了下去。“微臣參見王爺,不知王爺大駕光臨,還望王爺開恩!”井恒上前與李治飛耳語幾句,隻見李治飛一臉抑鬱,敢怒不敢言,井恒徑直走過杜思,遠遠飄來一句。“跟著我。”杜思望了他的背影片刻,正準備跟上去,此時,李治飛卻又開口。“杜思,我不相信…”李治飛抬起腦袋,雙眼發紅道,“這天底下還有不為錢權的人!”“……”杜思垂眸,片刻,他昂起頭,一眼望進井恒如月光般純澈的雙眸之中。“我跟你不一樣。”他們走了,李治飛被旁人攙扶起,他一言不發的朝回走,期間有一小童端來茶水。“知府大人,這是您方才吩咐的茶。”“茶?”李治飛笑了幾下,眼中醞釀的一場無聲風暴令人心驚。他拂袖將茶打翻,衝小童咆哮道。“給我滾!!”茶杯落地摔了個粉碎,伴隨著小童的哭聲,另一人悠悠走來。“李知府怎的這麽大的脾氣?”那人將小童扶起,走到李治飛前,“你怎麽了?”李治飛不語,身體習慣性的下跪行禮,“見過左相大人。”“今日心情不好?”周鴻禕又將李治飛扶起,“一個毛頭小子而已,值不得你去置氣。”周圍不知何時隻剩下這兩人,李治飛抬起頭,麵色已與平常無異。“既然他不識好歹,你我也無需對他客氣。”周鴻禕笑眯眯道,“我們該回去了。”“謝左相大人開恩。”李治飛立即跟上周鴻禕,又進入那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