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哥生的高大,我從小被人欺負, 他便常常為我出頭。”杜思十分傷心地說, 看得一旁坐在板凳上的杜蘅眼都直了。“雲成化確實高大威猛, 這一片就屬他最高了,說起來, 他娘子曾在街上被人調戲, 雲成化出手相救, 打跑那些個惡人,自此後, 尤娘芳心暗許,兩人不久便成了親。”程潛忽然想起,杜思還不知尤娘是誰,“尤娘便是雲成化的娘子。”此刻,杜思才真正確定,那個偷偷溜進祖房上香祭拜的男人正是雲成化本人。“程先生, 雲宅裏的人當真消失了嗎?”杜思冷不防的問道,程潛點點頭,篤定道。“確實消失了。”“真是奇怪,人怎會無故不見。”杜思佯作疑惑,又追問道,“聽聞院裏都躺著屍體,眼下正值寒季,天上又飄著鵝毛大雪,人怎會都出了屋?”“這…”程潛一哽,麵上有些不自然。“若是盜賊入門劫財,定會發出動靜,可當日無一人發覺,地上又無血跡,盜賊如何殺了一宅子的人?”接著,杜思又分析道,“街裏傳聞有厲鬼前來索命,才使雲宅無一人幸免於難,你當日去了雲宅,也見到了還未消失的屍體,那厲鬼可能…”杜思話說了一半,卻將程潛嚇得不輕。“可見那些鬼神傳聞都是唬人的,程先生生龍活虎、又無過失,半夜跑去報官救人,怎會碰上那種東西呢。”杜思哈哈一笑,頓時化解程潛心中的不安。“其實,我當時也隻往門裏看了一眼,見院前躺著人、便跑去衙門了。”程潛支吾道。杜思雙眼微眯,等待程潛敘述當晚見聞。“知州大人來後,我也本想跟著進去的…”程潛一頓,不好意思道,“誰知我剛走進門口,幾名官差大人便將我攔住,把我轟出宅子了,我隻看到方前躺著人的地方全都空了,還有雲成化養的那條大黃狗。”“在你隨知州大人來雲宅時,可曾聽到犬吠?”程潛搖搖頭,“我看見那隻狗臥在地上,衝知州大人搖尾巴,大約快過三更天,知州大人才從宅子裏出來,我才得知、雲成化一等人全部消失了。”這個知州果然有問題,杜思摸著下巴思索,今日,他看似獲得許多線索,實則毫無作用,他完全不知該如何進行下一步探查,若想進一步了解案情,必需去尋這個知州大人才行…程潛又與杜思談了許久,他似乎對尤娘有意,每一句都離不開尤娘與雲成化,卻分毫不提二人之間的相處,但從他羨慕的神情來看,雲成化與尤娘應過得不錯。“雲哥定對嫂子極好,處處寵著她。”杜思拋出魚餌,隻見程潛無比配合,一股腦將所有事情都說給杜思了。“那不是一般的好,雲成化把尤娘快寵上了天,金簪玉鐲樣樣不差,就連尤娘穿得都不比淮慶大戶差,尤娘也不驕不躁,一顆心全係在雲成化身上,聽聞、雲成化穿得衣物都為她縫紉而成,尤娘喜歡吃西邊鋪子賣的甜餅,雲成化就天天去買,尤娘甚至不用出門、光是坐在家裏,就能享盡萬千寵愛,淮慶所有女人都十分羨慕尤娘,有這樣一個相公,誰不喜歡呢?”程潛與杜思親熱的拉了大半天家常,杜蘅不知何時在一旁打起了瞌睡,直至窗外天色漸暗,程潛才放杜思二人離去。剛出房屋,院裏躺在稻草上的大黃狗便又衝杜思叫起來。“有生人來,它就會狂吠不止。”程潛解釋道,將兩人送出屋,似乎是怕他受雲成化牽連,臨走之際,他又多次叮嚀杜思注意安全,入夜後盡量不要出房,杜思一一應下,臉上笑得極為開心,與程潛道別後轉身離去。“怪了,他明明是雲成化的親戚,我怎麽處處順著他說話?”程潛拍拍腦門,一直等到看不見杜思的身影才闔上大門,這時,雪又開始下起來,並有愈演愈烈之勢,杜思與杜蘅走的極快,差點滑倒在雪地中。“公子,那位打更人真好,像王大哥一樣。”杜蘅小聲道。“你想他們了。”杜思見杜蘅點點頭,又篤定道,“等我將事情辦完,我們便回去。”說完,杜思不禁抬起頭,“此案疑點重重,若不去問當地知州,不知要破到猴年馬月。”眼前一片大雪紛揚,爭先恐後地蓋住杜思向前探求的視線,杜思忍不住伸手去撥,卻隻觸到一片冰涼。現下,李治飛還未訴明來意,他也不知當地知州是哪邊的人,自己若再送上門去,隻會平白拖累身邊的人。此刻,段景衡俊美的麵容浮現於眼前,杜思心中一暖,隻覺得渾身充滿力氣。“公子,宅子裏的人真的全死光了嗎?”杜蘅又拋出這個問題,今日程潛的話又把他搞糊塗了。“你今天不是看見了,有個偷偷上香祭拜自己先輩的男人。”杜思解釋道,“蠟燭是溫的、連燭台裏的蠟油都未固化,我們來之前,那人一定在祖房裏,香爐內又盛滿香灰,那名男子一定常去祭拜,而他身形高大、體格健碩,能翻過中窗、也能攀爬房屋…”“他便是雲成化!”杜蘅恍然大悟道。“雖有些荒謬,但雲成化沒有死,這定與那位知州大人有幹係。”“可程潛說過、雲成化無父無母,怎麽能跟知州有關係呢?”杜蘅疑惑不已。杜思搖搖頭,對此,他也一頭霧水,而雲成化祖房裏的無字靈位同樣使他疑惑,還好,他從書房裏取到一些東西,這趟也不算白來,杜思摸摸懷裏的信件與碎紙屑,心底才稍微輕鬆一些。“公子,你要看那些信嗎?”杜蘅與杜思幾近同吃同睡,很快便明了杜思的想法。“不得不看。”杜思一字一頓道,他又瞥了杜蘅一眼,調笑道,“你就躺在被窩裏,為公子我暖床。”“我也是識字的人了。”杜蘅自豪的說。“小孩子早睡對身體好,個兒長得高。”“嘿嘿,我已經趕得上公子了。”“……”他們鬧作一團,不一會兒便跑起來,整條街回蕩著杜蘅的爆笑,一雙眼睛跟隨著杜思,直至他們回到住處,躲在暗處的人才停下步伐,突然,他眼前出現一名女子,她手裏似乎握著什麽東西,隱隱流動著寒光,那人一驚,立即頭也不回的跑了。“……”杜雨將佩劍收回劍鞘,她並未追下去,一陣寒風掠過,杜雨又回到屋裏,她剛進門,便對上兩雙黑白分明的眼。“有人跟著嗎。”杜思說道。杜雨點點頭,末了,又加上一句,“跑的還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