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午後街頭,觸目所及都是斷垣殘壁。柏油路被重型武裝車壓得坑坑巴巴,兩旁的建築已經倒塌了,隻剩下左側的一棟小樓房還勉強撐住四麵牆。


    關城帶著一小組人,隱身在其中。


    這座烽火下的孤城位於非洲北部,由於政治局勢動蕩不安,日前反叛軍還劫掠了幾處重要糧區,使得國內的饑荒問題更加嚴重了。


    本來反叛軍是受到全國饑民擁護的,他們被視為「義勇之軍」。可是隨著時局演變,其中幾股激進勢力開始四處流竄,屠殺異教徒,變成地方上的禍害。


    於是,關城和他的人,被無力阻止的政府聘來解決問題。


    「噗哧。」手下阿湯躲在對街的一處廢墟後麵,向他打pass。


    長久合作的默契,讓關城和他的手下隻憑幾個簡單的眼神和手勢,就能互相溝通。


    他收到訊息,朝身後的兩個小隊長示意,兩人各領一隊正規軍,迅速無聲地從牆壁缺口散出去,就定位。


    關城拿起無線電,低聲囑咐藏在製高點的兄弟:「衛,準備好了嗎?」


    「ok。」


    部署妥當。


    關城拿起遙控器,按下去……


    轟隆隆隆隆——


    驚天動地的爆破一聲追著一聲!一棟半垮的危樓完全倒坍,壓在旁邊的平房上,平房再塌向旁邊的磚瓦屋,磚瓦屋再逼倒旁邊的泥土牆。


    爆破以骨牌效應一路壓過去,直接襲向叛軍首腦的藏身之處。


    「該死!#$&*#@#……」


    「快退、快退!」


    「啊——」


    所有慘叫全連成一長串嘰哩咕嚕,反叛軍從土墩後麵被逼到路中央,再氣急敗壞地尋找掩護。


    「阿湯,動手!」關城低喝。


    噠噠噠噠噠——


    幾個埋伏點同時發出攻擊。逢衛從高處找尋人群中的叛軍首腦,阿湯瞄準像蟑螂一樣四處亂鑽的小卒子,替兄弟減輕負擔,另外兩隊政府軍也分別從他們的埋伏之處開火。


    經過兩個月的伏擊才好不容易把首腦逼出來,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跑了。


    砰砰砰砰!噠噠噠噠——


    兩方人馬在斷垣殘壁間合奏出激烈的交戰曲。


    咻,一顆子彈堪堪從關城額角掃過。


    「該死!」他火速退回掩體後。


    「好險、好險。你的臉雖然醜,我們不介意多看幾年。」百忙中,和他守同一陣線的法國人老尚還有時間低笑。


    關城的回應是送一拐子過去。


    他當然不醜!非但不醜,在女人的眼中,他的魅力是不折不扣的陽剛。


    他的五官粗獷如石雕,肩臂上的肌肉仿佛比花崗岩堅硬。一八二的身高,配上強壯的體魄,動作卻是小鳥一樣的輕悄。走在黑夜裏,即使他已經摸近敵人的身畔,敵人仍然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一頭三分短發本來隻是為了便利而理,卻為他搶眼的外形平添了剽悍剛猛的力量。


    他的眼中閃著狩獵者的野性機警,但是落在女人身上時,卻讓人不由自主地全身發軟。


    可惜,這頭猛獸早早遇上它的馴獸師,教人如何能不發出一聲思慕的歎息呢?


    「衛,那個帶頭的呢?」關城透過無線電詢問。


    「剛才還瞄見他四處鑽來鑽去,現下不見了。」兄弟遺憾地回報。


    「慢著,我看到他了。」關城心神一凜。叛軍首腦正躲在他對麵的一處坍牆後。


    萬籟俱寂中,一陣莫名其妙的鈴聲突然唱起來,滴滴、滴滴、滴滴——


    一串子彈馬上對著這個來源掃過來。


    「天殺的!是誰這個時候還忘了關手機?」關城轉身怒吼。


    「咳咳,那好象是你自己的機子,老大。」對麵的阿湯善良提醒。


    對了,他差點忘記。


    「老尚,你上來頂著。」關城迅速換手,從迷彩褲口袋裏掏出衛星手機。


    這支手機造價不凡,全球限量五十支,知道號碼的人用一隻手就數得完,而這幾根手指頭有個集合名詞,叫「家人」。


    無論人在哪個角落,關城永遠確保他的家人隨時可以聯絡上他,即使是為了再微不足道的瑣事。


    砰砰、砰!街頭再度響起零星的槍聲。


    「告訴大德,把他們的狙擊手撂倒,不然我們近不了他們的身。」關城按下手機通話鍵,「喂?我是關城。」


    「爸爸,你在做什麽?會不會很忙?」一聲嬌喚甜蜜蜜地捎過來。


    女兒打來的,他一顆心登時化了。


    「小寶貝蛋,-怎麽還不去睡覺呢?」關城把耳機掛好,拿了槍再回到原位,開始搜尋狙擊手可能的所在地點。


    「現在是早上八點,我早就起床了,都沒有賴床哦!」關月向爸爸邀功。


    「真的嗎?小月好乖。」左邊那座半倒的建築物!他向對街的阿湯比了一比。狙擊手就藏在那裏!


    阿湯點點頭,把pass打向潛伏在暗巷中的大德。


    「爸爸,弟弟昨天又撕我的簿子!我好不容易才把作業寫完,就被他撕掉了。我好討厭他,我們不要弟弟好不好?」


    小兒子關風剛滿四歲,正是最調皮的時候。


    「弟弟已經是我們家的小朋友了,怎麽可以不要他呢?」他用唇語無聲地交代老尚:叫大德帶一隊人馬從下一條街繞過去,我們前後包夾他們。


    噠噠噠噠噠噠——叛軍之中,不知道哪個白癡等得心浮氣躁,拿起機槍又是一陣無目標的掃射。


    「你們天殺的能不能安靜一點?這裏有人正在講電話!」關城捂著麥克風大吼。


    呃,要求敵人安靜而耐心的等你聊完天會不會太過分了?老尚拚命憋住笑。


    「爸爸,你那裏怎麽這麽吵?害人家耳朵痛痛的。」


    他可以想象女兒正嘟著小嘴抱怨的俏模樣。「乖,爸爸正在看錄影帶,-等一下哦!爸爸去把電視關小聲一點。」


    關城切下手機的保留鍵。


    喔哦!這下子有人要倒大楣了。老尚替對方默哀。


    噠噠噠噠噠噠——那個不長眼的家夥還在四處亂開槍。


    關城臉色冷峻,從藏身處遊出來,穿梭於各個障礙物之問,無聲接近對方的所在地。


    轉瞬間,他已經摸到那隻菜鳥身後,對方還傻傻地盯著街心。


    等他感覺到身後有一陣微風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頸骨已經斷成兩截。


    關城悄無聲息地再摸回原位。


    有時候,老尚不得不佩服這位老大。如果讓他自己獨來獨往,說不定殺傷力比領導四個組員出征更強。


    「小月,爸爸已經把電視轉小聲了-剛才說,弟弟為什麽撕-簿子?」敢震痛他心肝寶貝的耳朵?找死!


    「他要拿我的作業簿畫圖,我不給他畫,他就搶我的簿子,後來我們拉拉拉,他就把人家的簿子扯破了。」女兒吸吸鼻子,一副好委屈、好可憐的樣子。


    「媽咪沒有罵弟弟嗎?」他迅速檢查手邊的裝備,彈匣還剩三個,步槍及手槍各一枝。


    「有啊,不過媽咪也跟我說,弟弟還小不懂事,我是姊姊,要多多讓他。」


    「媽咪說得沒錯,-要聽她的話。」再給我兩個彈匣,他向老尚示意,老尚立刻-過去。


    「可是明明是弟弟先動手的,我討厭他!爸爸,你快點回來啦!弟弟比較聽你的話。」女兒不依地鬧他。


    「乖,爸爸再過一個月就回去了。」訊號傳回來,大德部署的人馬已經就定位。他向阿湯點了個頭。


    「還要一個月啊?」女兒的聲音裏充滿失望。


    「家裏有事要爸爸趕回去嗎?」關城的注意力馬上被拉回來。


    「我們學校下下個星期要辦運動會,我們一年級會跳很漂亮的大會舞哦!爸爸,你要不要回來看?」


    「下下星期?」他的複述不小心從對講機傳出去。


    下下星期?身後的老尚瞪大眼睛。


    下下星期?對麵的阿湯探出頭來。


    下下星期?製高點的逢衛和兩條街外的大德一起低吼-


    那間,無線電路熱鬧非凡,所有人搶著在同一時間發表意見。


    「老大,別鬧了,我們一個月之內收拾得了其他殘黨就該偷笑了,你還想兩個星期就收工回家!」


    「就算今天先把叛軍首腦收拾掉,接下來還有首都那幾支勢力要剪除。」


    「更何況邊界那裏還有幾股——」


    「閉嘴!」他阻止了吱吱喳喳的那群麻雀。


    突然間,一聲嬌柔多情的淺喚蕩進他的心坎裏。


    「城,是我。」


    「晶晶?」噢……他按著胸口,纏綿難舍地回應。


    晶晶!完了、完了!幾個組員悲慘地抱住腦袋,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命運。


    「城,我知道你很忙,不要勉強自己。如果你能趕回來就盡量趕,若是真的來不及,那也沒關係的。」


    全世界的戰火都消失了。此時此刻,他的大腦隻接收得到這串柔媚入骨的音符。


    「下下星期是嗎?沒問題,我一定趕到。」他溫柔許諾。


    嗚,其他四個組員欲哭無淚。早就知道了!隻要老婆上場,即使剩一口氣,關城爬都會爬回她身邊。


    「那我不打擾你了。」嬌妻頓了一頓,輕聲歎息。「城,快點回來,我好想你。」


    噢……


    「我也是。」關城緊緊握住有她聲音傳出的那一頭。


    兩隻愛情鳥把肉麻本色發揮到極致之後,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收線了。


    「下下個星期,你在開玩笑嗎?還是你準備打到一半,跳出來喊中場暫停,回家享受一下天倫,再回來繼續打?」


    「更何況我們下個月還得開拔到……」


    嘰——無線電發出高頻率的尖叫,成功地讓所有人住嘴。


    「你們也聽到了,老婆和女兒要我在兩個星期之後回家。」


    「可是……」


    「承諾就是承諾,所以我建議你們,開工吧!」他愉快地宣布。


    另一連串烽火,於焉展開。???


    計程車在寧靜的社區前停了下來,男人會完鈔,拎著一個簡便的旅行袋跨下車,仆仆風塵掩不去他的勃勃英氣。


    四月末的夜風含著濕意,以及一股淡淡的熱氣。柏油路麵留著幾攤水-,顯見傍晚時分已經落過春雨。某戶人家的曇花正盡情吐露芳香。


    「寧靜園社區」位於台北市郊,以獨門獨棟的花園洋房為主,他的家便是其中一棟雙層小樓。


    晚上十一點,小鬼頭八成都睡了。


    男人提著旅行袋,大步進入家門。


    客廳的燈已經熄了,牆上的時鍾發出穩定的運轉聲。蛋糕和花草茶的香氣,交織成一股屬於家的氣息。


    他隨手把旅行袋一放,直接踩上二樓。


    主臥室的大燈還亮著,中央那張大床無聲向他呼喚,他滿足地深呼吸一下,深深品味這怡人溫馨的氛圍。


    浴室裏響著水聲,他突然邪邪地挑開唇角,把夾克脫下來,掛在椅背上,再迅速剝除所有衣物。


    一個瑩白窈窕的裸軀正站在蓮蓬頭底下,享受熱水的洗禮。水珠順著肩膀、裸背、纖腰淌下,滑過世界上最美麗的線條。


    他無聲潛進,然後,猛地將嬌軀-進自己的胸前。


    「啊!」巫晶媚驚聲嬌呼,火速地轉過身。「關城!你這個壞蛋!」


    「嗯,-好香。」他的鼻子在她頸項間努著。


    「嚇我一跳,可惡。」她嬌嗔道。


    沉厚的笑聲在他胸膛內轟隆作響。「我可是愛死了這個迎接我回家的禮物。」


    「討厭。你全身都是汗,先衝衝水。」


    「-幫我洗。」他膩著她撒嬌。


    她好氣又好笑,隻得拿起沐浴乳,開始幫他擦洗。對一個禁欲兩個多月的男人而言,這種全身摩挲的動作,絕對不可能不擦槍走火。


    「你站好,不要一直擠我。」她紅嫣著俏顏,推了推越賴越過分的大個子。


    「好好好,我自己站好。」他捧起她的俏臀,沙啞低語。「我連-的份一起站,-環著我的腰。」


    「城……」感覺到他的亢奮,她輕喘一聲。


    「腳圈上來。」他輕聲催促。


    她嬌吟了一聲,無助地任他捧起自己的身子,然後,以一個狂野的動作將兩副身軀結合成一體。


    熱水噴灑在他的背上,再濺到她的臉上。浴室裏的熱氣,抑或是他過於猛烈的侵襲,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城,輕一點……」她有些承受不住。


    他通常是一個體貼的愛人,會先考慮到她的需要。但是久別重逢的第一夜,他總是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要得特別狂野,也特別多。


    浴室的第一次很快得到宣泄。她軟軟癱在丈夫懷中,隨即感到他的再度振奮。


    他向來是個欲望強烈的男人,她呻吟一聲,讓他把自己抱出去,戰場從浴間移往臥室的大床。


    「等一下,先把身體擦幹——」話才說到一半,她已經被扔到床上去。


    他低沉大笑,不給她逃開的機會,馬上將她壓進褥墊裏,開始搔癢大戰。


    「啊!住手……討厭!好嘛,我投降!」她大笑,拚命想閃躲那雙無所不在的魔掌。


    「-以為投降可以了事嗎?」


    兩個人像小孩子一樣,嘻嘻哈哈地鬧了一陣,氣氛又熱了起來。


    兩副身體互相貼著彼此,性感摩挲,他的心偎著她的心,她的膚觸著他的膚,呼出的氣息纏綿成一氣。


    她的及肩長發披散在寢褥間,眼神如夢如幻,映成玫瑰紅的嬌態。


    關城望著心愛的女人,仍然難以相信,她已經是他的妻子,為他生了一兒一女。


    唔,當然,讓她未滿三十歲就變成兩個小孩的媽,大女兒還已經七歲了,實在是他的錯。天知道他已經盡力克製自己的欲望了,可是有些事情仍然難以阻擋。


    他一不小心就弄出兩條人命來,罪過、罪過。


    「嗯……」長繭的手指撫過她的蓓蕾,她輕聲嬌吟,胸口浮起一陣酥麻的戰栗。


    「晶晶,我的晶晶……」


    他侵入她,投入另一波翻騰的愛火裏。


    他是何德何能娶到她呢?


    若說是前有餘蔭,他絕對是列祖列宗最後一個想保佑的對象。


    他承認自己從小就是問題兒童,長大變成問題少年,再大一點變成問題成人,將來老了,八成也會變成問題老人。


    相較於從小領獎狀當飯吃的哥哥,他的逃學史起於幼稚園,之後就不曾停過。


    聚眾打架是他的嗜好,飆車是他的運動,泡美眉跑汽車旅館是主要的休閑,連槍械彈藥他都年紀輕輕就練出一身好本事。最後連一輩子奉公守法的校長老爸都決定他受夠了,這個小兒子從此放牛吃草。


    「噢!」巫晶媚的玉頸被他咬了一口,她嗔怨地反擊。


    可是他皮厚骨粗,咬都咬不下去,他還當是蚊子叮呢!


    「壞人。」她改咬他的鼻尖,卻被他吻住。


    衝著老爸的關說,當年他勉強混上一間爛高中,然而,普通人上課的時間,他跟著那些黑道大哥「出國旅遊」,不是到香港談地盤,就是到美國華人區爭勢力。


    其實他從未加入任何幫派,他隻是覺得好奇而已。


    他想知道那些黑道老大都在幹些什麽,所以就跟著四處去玩玩看看,正巧他的身手矯捷,性格機警,個性又爽朗痛快,所以大哥們都很喜歡他。


    也因為他向來自行其是,從未投靠過任何一邊,幾位大哥反而對他更欣賞,念著要收他當接班人。可惜當老大有太多規矩要守,太多小弟要照顧,不符合他獨來獨往的性格。年少的關城兩手一攤,撂下一句「沒興趣」,然後繼續過他周遊列國的逍遙生活。


    許多人都以為,不受拘束的他和好寶寶的關河一定是水火不容。奇怪的是,關河反而是唯一一個看出他本質的人。


    他從來不是「學壞了」,隻是體內有股停不下來的衝勁,讓他必須隨時往外跑。


    「不準把麻煩帶回家,不準搞毒品,其他隨你去。」關河對弟弟隻有這個要求。


    「了解。」


    他們兩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有時他會覺得:關河替他圓循規蹈矩的這個部分,他則幫關河過冒險犯難的那種人生。


    「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摸我的肩膀和脖子?」巫晶媚盡管害羞,仍然止不住好奇。


    「因為-這一帶的皮膚像絲一樣,-怎麽會這麽好摸呢?」他懶洋洋地移動大腿,摩擦她股間的敏感部位。


    「你……色狼……不要這樣。」她受不住地輕吟。


    「不要怎樣?」他在她耳畔低笑。「這樣?」


    然後又占有她。


    他生命中的轉捩點,發生在十九歲那年。


    當時梅竹幫的老大要到洛杉磯談判,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同意了。


    結果,飛機落地的四個小時之內,梅竹幫老大在他眼前被人幹掉。


    「x,那個小鬼跑哪兒去了?」


    「追,別留活口!」


    所有人馬轉瞬間被殲滅,隻留他一個。他獨自在汙穢的街道裏逃命,利用夜色來掩蔽自己。


    他不想死在異國!死在一條發臭的黑巷裏!


    猛不期然,一道溫熱的身軀和他撞成一團。他直覺將那個人扣住,往背後甩去,跑不到兩步,一枝黑溜溜的槍管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突然對住他的鼻端。


    「接住!」身後有人大喊。


    他不及細想,反手接住對方-來的物事,旋身瞄準,扣下扳機。


    啪!消音手槍隻發出一聲氣音。鼻端前的那枝槍倒下去。


    心跳聲如此清晰,血流聲衝刷血管,腎上腺素急遽分泌。


    「找到了,他人在這裏!」


    「快抓住他!」身後的追兵趕到。


    關城回身,啪啪啪三聲,三道身影跟著倒下。


    「媽的!這小子有槍!」一群嘍-緊急煞車。


    「該死,槍是哪裏來的?他不是空著手嗎?


    「回去操家夥!」追兵頃刻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天上銀月如勾,他喘著氣,眼神亮得出奇,盯住腳邊的幾具軀體。


    他殺人了!


    「槍法不錯,你常用槍?」倚在牆角的那個人呼吸很沉重,似乎受了傷。


    他緩緩垂下槍,腦袋仿佛空空的,又清明無比。


    「第一次。」


    「生平第一次?」牆旁的人撐著起來,緩緩走到月光下。「這是你生平第一次對人開槍?」


    「是。」


    褐發褐眼的仁兄緊盯著他,禁不住嘖嘖稱奇。


    「小子,你很有潛力。你想不想跟著我闖一闖?」


    有何不可?


    這個美國人叫艾思,他們相遇時,他已經四十歲了。


    艾思二十歲那年加入法國外籍兵團,役畢之後成為職業傭兵,從此開始征戰的生涯。


    艾思正打算培養一組新生代的職業軍人,於是關城成為他的第一位門徒。


    接下來四年,他像一塊海綿,源源吸取艾思的每一項絕學。這位明師教會了他自由搏擊,戰略戰術,爆破知識,以及遊戲人生。


    在父母這頭,他就以「台灣的大學考不上,想到美國念書」為由,逍逍遙遙地出走。


    另外幾位新麵孔陸續加入。有些人來來去去,有些人同他一樣,留了下來,例如美國人阿湯,香港人逢衛,法國人老尚,和德國人大德。


    他跟著艾思學會英文,跟把英文說得像土星話的小日本學會日文,跟認為法文才是世界第一語言的老尚學會法文,然後把他的母語中文也依樣畫葫蘆貢獻出去。


    艾思對「傭兵」那種純粹拿錢打仗的生活已經倦了,所以他們不再幹這行。


    他們稱自己為「重武裝服務業」,舉凡劫囚、救人、彌平叛亂、政治暗殺、掃蕩叛軍等等,都在他們的服務範圍以內。


    有時候他們出去接些小case玩一玩,艾思並不管束他們;或者艾思失蹤上一段時間,他們也不會特別過問。


    他們和艾思名為師徒,實如父子。


    他沒有想過,艾思會這麽快從他的生命中退場。


    那是一場緬甸邊界的巷戰,發生在他們相識的第五年;全組人馬中了埋伏,關城領著阿湯他們逃了出來,另一頭的艾思沒有。


    他傷痛逾恒。


    最後,他獨力犯難,將那一位毒梟暗殺在情婦的床上,但是這已經換不回艾思的生命。


    「現在怎麽辦?」


    戰役過後,僅餘的五名成員在法國碰頭,阿湯搔搔腦袋,對未來沒有任何頭緒。


    老尚聳了聳肩,看向關城。逢衛和大德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關城跟著艾思最久,在幾名年齡相當的年輕人眼中,他理所當然地成為下一任領導者。


    「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逢衛沉吟。


    「要我回去坐辦公桌,過正常生活嗎?別鬧了。」老尚嗤哼。


    「我跟著關。」大德向來沉默寡言,但每說必中。


    「好好好,正合我意!」


    「就這樣說定了。」其他幾個人紛紛點頭。


    「隨便你們。」雖然他討厭當老大,但是這些家夥各自有本事,不會帶給他太大的負擔。「我們休假兩個月,我要回家辦點事情。」


    「你想做什麽?」阿湯好奇道。


    關城挑了挑眉。「盡孝道。」


    他很善良地在舊金山黑市弄了張碩士畢業證書和建築師執照,打算一慰老父的心意。以後出門跑任務時,也有個「去國外蓋房子」的好借口。


    他並不知道,在說這番話的同時,父母親正因旅遊意外而躺在加護病房裏,三天之後宣告死亡。


    這個遺憾,促使他日後帶著那支衛星手機,確保家人永遠聯絡得到他。


    「啊……不要這樣,輕一點……」他的動作太大,讓她難受地蹙起柳眉。


    「寶貝,對不起。」他輕吻她緊閉的眼睫,卻停不住占有她的動作。


    他生命中的第二個轉捩點,就是遇見她。


    黑市掮客和他約在「假期飯店」碰頭,他一踏進飯店大廳,就看見她。


    「啊諾——」兩位日本歐巴桑對著一名獨坐的少女說話。


    看見的第一眼,他的視線就完全離不開她。


    她看起來好年輕、好稚荏,就像一尊白晰的洋娃娃,膚光如玉,黑泉似的長發披泄在背後,兩排長睫毛-呀-的,頰畔掛著一抹醉人的紅暈,正怯怯回應著那兩位日本婦人。


    他一直不知道她為何吸引住他,直到現在也沒有答案。


    他唯一的解釋就是:或許他的潛意識裏向往著平凡安穩的生活,尤其艾思去世的那陣子,正好是他情緒的紊亂期,她的出現,便代表著一份安寧和溫馨。


    當時他直直走到她麵前,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巫晶媚應付完兩位日本婦人,冷不防一道影子遮去她的光線。


    那是一雙好銳利的黑眸,直勾勾盯著她,仿佛想撲上來將她吞噬。


    黑眸的主人極為高大威猛,那件夾克沒能掩去他迫人的體格。


    「哇它西哇——」一串流利的日語從他口中流泄而出,他的眼仍然緊盯著她不放。


    巫晶媚左右顧盼,開始流露出無助之色。為什麽今天連著兩批日本人來向她問路呢?她長得像日本人嗎?


    「i……iansorry.idontunderstand.」


    鷹眼男子挑了挑眉,改用韓文說話。


    「iansorry.」她無助得想哭了。


    「-是哪裏人?馬來西亞,新加坡,香港,中國,台灣?」他立刻用英文詢問。


    「台灣。」她怯怯地說。


    「真巧,我也是台灣人。」男人漾出開朗的笑容,讓人不由自主想回應他的熱情。


    她加深的羞澀,讓關城深深沉醉了。


    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望得到一個女人。


    他不惜推開所有工作,追到台灣來,出盡百寶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後在明白她保守的天性之後,邪惡地將她拐上床,完全占有她的人和心。


    在她滿二十歲那年,他成功地讓她冠上他的姓;在新婚周年,讓她生下第一個孩子。


    「啊,啊,城……」


    他的律動加速,如狂風驟雨侵襲著她,巫晶媚難耐地搖晃著嬌顏,愉悅又痛苦地承受他的強勢。


    「別怕,我在這裏……」他劇烈喘息。


    八年多的婚姻,雖然他有一半的時間出國工作,然而,每一次的聚首都甜膩得醉死人。


    「啊——」極致的一刻來臨了,她細聲嬌吟。


    他全身抽搐,懸在她身上重重顫抖。


    他的直覺從來沒有出錯過,這幾年的甜蜜婚姻更讓他深信,他的配偶欄裏,合該填上「巫晶媚」這三個字。


    跟她綁在一起的感覺,並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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