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落在庭院的小池塘裏,光彩瀲灩。在淺淡朝陽中,連凡塵俗務也染上幾分靈氣了。


    「蒼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漂泊;尋尋覓覓常相守,是我的腳步……」


    一抹纖秀玲瓏的身影,穿梭在流理-間,色彩鮮亮的圍裙呼應了她的好心情。及肩長發如往常一樣往上盤,露出來的雪白肩頸,讓人看了忍不住要咬一口。


    「媽咪,我今天先起床哦。」第一顆小炮彈衝進廚房。


    「是我啦!我第一!」落後一步的小男孩爭辯。


    「明明是我叫你起床的。」小月凶巴巴的,很有小姊姊的架式。


    「-叫之前我就醒了啊,我先的、我先的。」弟弟皺著小臉蛋。


    「好好好,不要吵了!跟你們說過好多次,不要在屋子裏跑來跑去,撞到桌角怎麽辦?」巫晶媚牽著兩個小寶貝蛋在餐桌前坐好。「你們都刷牙洗臉了嗎?」


    「我自己洗好了。」關月對身邊的弟弟扮鬼臉。


    「我……我也是自己洗的啊!」關風回答得有幾分心虛。


    「亂講!你的臉是我幫你擦的,你不會擰毛巾。」小丫頭得意洋洋。


    「我……我自己刷牙!」小風漲紅了臉。


    「可是你把牙膏……」


    「好了,小月,-別老是要跟弟弟爭到贏。」她擰女兒的鼻尖一下。「先喝牛奶,媽媽把蛋煎好,就可以夾三明治了。」


    媽咪今天心情很好哦!小月捧起牛奶,開始找尋讓媽咪神清氣爽的理由。


    玄關的旅行袋勾住她的視線。


    「爸爸回來了嗎?」那是爸爸的袋子!


    「小聲一點,爸爸還在睡……」巫晶媚的製止完全無效。


    「爸爸回來了!耶——」第一聲尖叫。小女生衝出廚房。


    「我先啦!我要先!」小風愛哭愛跟路,急匆匆追上去。


    巫晶媚又好氣又好笑。本來想讓他多睡一會兒,先沒做他的早餐,這下得煎更多荷包蛋了。


    大軍開拔到臥室門外,緊急拉停,關風一鼻子撞在姊姊背上。


    「噓!」她示意弟弟噤聲。


    關風捂著鼻子,淚眼汪汪。


    兩尾毛毛蟲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潛進去。


    窗簾柔和了射進主臥室的陽光,床中央,一堵寬廣的背隨著呼吸緩緩起伏著,西線無戰事。


    小月對跟屁蟲擠擠眼色,弟弟興奮地點點頭。兩個小家夥摸到床邊,父親趴在枕頭上,睡得極沉。


    關月湊在老爸耳邊輕喚:「老爸,媽咪的早餐做好。」


    「做好。」關風對他的另一隻耳朵下功夫。


    關城的肌肉在一秒鍾之內繃緊,手直覺探向枕頭底下——


    隨即,枕被間熟悉的香氣告訴他:他正睡在家裏的大床上。


    肌肉在第二秒放鬆下來,他咕噥一聲,臉往枕頭埋得更深,堅決回去找周公下完那盤棋。


    「有很好吃的稀飯和荷包蛋哦。」小月繼續輕語。


    「荷包蛋哦。」


    「還有蛋糕哦。」


    「蛋糕哦。」


    關城再咕噥幾聲,翻過身拉高被子蒙住頭和臉。


    柔性勸導不成,兩隻小鬼互望一眼。


    預備。一,二,三,進攻!


    「爸爸起床、起床、起床!」


    「不要賴床、賴床、賴床!」兩個小人兒唱歌兒似的,開始在床上跳來跳去的。


    「不要吵!」關城悶在被子裏低吼。


    快成功了!快成功了!


    「耶耶耶!爸爸快起床!太陽照屁股了!」


    「屁股、屁股、屁股!」小風負責唱和聲。


    兩個小家夥幹脆把他的身體當彈簧床跳!嘿咻,嘿咻,一下子踢中他的手,一下子踩中他的腳。


    小風踹中他肚子的那致命一腳,讓被子底下翻出痛苦的大叫。


    「你們這兩顆皮蛋!」他翻開棉被,展開反擊。


    大手隨便往旁邊一撈,就抓到一隻小蟲子。兒子被俘了!


    「啊——」小風倒在床上,被他搔得滾來滾去。


    「還想逃?逃哪兒去!」他埋首在小肚子上吹氣。


    「哈哈哈哈——」小家夥癢得受不了。


    「弟弟,我來救你!」女兒不甘示弱地撲到老爸背上。


    他反手一扯,三兩下就製服她。兩個小家夥根本不是對手,一下子就笑癱在床上,兩張小臉蛋紅撲撲的,連喘都喘不上來。


    「好啦!你們不要再玩了,快下來吃飯,早餐都涼了!」


    媽咪大人在樓下發出召集令。


    「看你們還敢不敢亂來!」老爸得意洋洋地看著戰利品。


    許是他的強勢遺傳,兩個小孩都長得濃眉大眼,比較像他。兒子就不用說了,一張臉根本是他的翻版;女兒就比較柔和一些,隻是那道凜冽黑眉,讓她即使換上可愛的小洋裝,看起來也是一副恰北北的「準巾幗英雌」貌。


    「投降!投降!」兩個人終於喘過氣來。


    「好,爸爸先刷牙洗臉,你們下去等我。」他翻開被子坐起,被子底下已經套上底褲。


    「媽媽,爸爸起床了!」小人兒軍團又轟隆轟隆下樓去報備戰果。


    關城盥洗完畢,看著鏡中的自己。太陽穴那道傷疤已經擦了幾次藥,看起來還是很明顯,他輕輕摸一摸,看來隻好掰個理由搪塞了。


    下了樓來,兩個小家夥已乖乖坐在餐桌前喝牛奶,嬌妻正在打蛋白,準備烤泡芙。


    「早。」他從背後抱住她,吸嗅她清甜的氣息。「嗯,-聞起來像奶油蛋糕。」


    「不要鬧,快去吃早餐。」巫晶媚摸摸他微紮的短發。


    「不要。」他粘在她身後不走。


    「別這樣,我怕癢!」她被他的胡碴子刺得咯咯笑。


    「真受不了,你們一天到晚都在玩親親。」女兒翻個白眼。


    巫晶媚羞赧地-他一眼,硬把他推開。


    晶晶喜歡做點心、烤蛋糕,大三那年不顧他反對,照樣挺了一顆肚子報名學校的烘焙社。畢業之後他幹脆替她開一家咖啡屋,以免她的生活隻有他和小孩,沒有第二個重心。


    「-應該感到高興,這是我們家幸福美滿的象征。」他拿湯匙敲女兒一記,踱回主位坐定。


    「噢!你虐待兒童。」女兒稚氣地揉著額頭。「爸爸,你今天要來看我跳舞哦!」


    「當然,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趕回來的。」他一口氣喝掉半碗稀飯。「小風要不要一起去?」


    「他還要去幼稚園上課。」巫晶媚把泡芙放進烤箱裏。


    噢,對了,兒子已經開始讀幼稚園小班,關城對兒子抱歉地笑一笑,揉亂他的頭發。


    「爸爸,我們養一隻狗狗好不好?」女兒乘機提議。


    「好啊!」他也喜歡小動物。


    「不行。」巫晶媚白了父女倆一眼。


    「為什麽不行?」女兒抗議。


    「我家事都做不完了,每天還要替咖啡屋烤蛋糕,哪來的工夫替你們照顧小狗?」


    「我跟姊姊可以照顧狗狗。」小風自告奮勇。


    「你們每次都這樣說!上次纏著我幫你們買整箱的遊戲積木,也說你們自己會收拾,結果呢?積木散了一地,還不是我在整理的?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兩個小家夥垮下臉來。


    「可是爸爸剛才明明答應了……」小月不平地嘀咕。


    巫晶媚給他警告的一瞥,他完全不用掙紮地投降。


    「爸爸平常出門在外,家裏都是媽咪在打點的,所以媽咪最大,她說的才算數。」他在家的時間已經夠少了,沒有資格替她製造更多工作量。


    「爸爸,你每次都站在媽咪那邊,不公平!」女兒大聲抗議。


    「她是我的寶貝老婆,我不幫她幫誰?」他故意在老婆頰上重重親一下。


    「那我也是你的寶貝女兒,小風也是你的寶貝兒子啊!」女兒吃味地嘟起嘴巴。


    「爸爸沒有媽咪,哪來的你們?所以媽咪比較重要。對不對?晶晶。」他討好地看著老婆。


    「說得好,賞你一口蛋吃。」她親昵地舀一匙蛋黃,喂進他嘴裏。


    吼!肉麻兮兮的!兩個小家夥氣結地看著父母。


    三隻大小獸又開始鬥法起來。


    巫晶媚望著他們,突然有一種強烈到近乎疼痛的情緒湧上來。這是她的丈夫和小孩,她的全世界!


    老天!她好愛他們。


    關城接收到她的眼光,神情又放柔了。


    噢!他們又要開始了。小月翻個白眼,非常清楚老媽和老爸用那種眼光對看之後,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阿風,我們先去換衣服吧,不然等他們玩完親親不知道還要多久。」小姊姊先跳下椅子。


    「好。」小男孩跟在姊姊身後。


    電燈泡終於走了,那還客氣什麽?他將老婆直接抱到大腿上,熱情地開始唇齒交融。


    饜足之後,巫晶媚滿足地輕歎一聲,枕在他的臂膀上。


    「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這一趟可以待久一點,大約兩個月。」他聽出嬌妻話中的依戀,所以,阿湯,抱歉了,法國那個案子你們自己去接吧!


    「和平團下一趟要開拔到哪裏?」巫晶媚坐起來,手環住他的頸肩。


    「嗯……肯亞,那裏有個小鎮的聯外道路斷了,政府經濟狀況又不好,所以向我們申請援助,希望我們去修一下路。」


    「肯亞會不會很危險?」憂色浮上她的眼眸。


    「我壯得跟一頭牛一樣,該打的疫苗又都打過了,所以-不用擔心。」


    「咦?你額頭這裏怎麽劃破一個口子?」巫晶媚輕撫他太陽穴的傷痕。


    「嗯,我們在阿爾及利亞拆除老舊建築物時,不小心給一個碎瓦片砸傷。」他拉過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


    「阿爾及利亞?你不是到薩依去?」


    「我們這一趟跑兩個地方。」他迅速回答。


    「聽起來好危險……」她心疼地盯著那道淺色傷疤。「你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小心一點,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我又照顧不到,會擔心死的。」


    「我知道。」他將她擁回懷裏,柔聲承諾。


    其實,這麽多年來,一直將她瞞在鼓裏,他並不是沒有罪惡感的。一開始隻是覺得沒必要讓她知道太多,後來卻變成,即使想坦承,也不知道從何開口了。


    再過幾年吧!他向自己發誓。再過幾年,他把手邊的一些瑣事處理好,就有更多的時間陪在她身旁。到時候,他再視情況,一點一滴地告訴她。屆時他應該也淡出槍林彈雨的生涯,不會再讓她擔憂了。


    「晶晶,我最重要的寶貝。」


    他捺下心中的罪惡感,深深吻住這個摯愛的小女人。???


    「歡迎各位家長參加華淵國小第五十五屆運動會……」童山濯濯的校長大人,站在朝會台上開始演講。


    六個年級的學生站在操場中央,四周圍滿了家長。校園內經過全校師生的妝點,樹木全結上七色彩帶,周圍的園遊會小攤位也已經架設好,看起來熱鬧非凡。


    「讓我們先來表揚各個年級的模範生……」


    頒獎儀式進行完畢之後,校長又演說了幾分鍾,終於來到大會舞的部分。


    「六個年級的學生,分別安排了不同舞蹈,要獻給各位家長。第一個上場的是,一年級學生的爵士舞,大家給這些小朋友熱烈的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鼓掌聲震天價響。


    其他五個年級迅速帶離操場,一年級生就定位。


    音樂揚起時,一群穿著閃亮舞衣的小家夥,賣力地扭腰擺臀。


    跳到一半,陸續有人出狀況了。一下子是擺手的方向跟別人相反,一下子忘記動作;變換隊形時,還有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幹脆把旁邊的同學推開來硬搶,場外家長笑得連眼淚都掉出來。


    他們夫妻倆一下子就在小朋友群中找到關月的身影。


    小家夥轉了幾個圈,突然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她的同學在哪裏?


    「媽咪!媽咪,我同學不見了!」她幹脆站在操場中央大喊。


    一幹家長笑得東倒西歪。


    「-的位置在那個同學後麵,-認他那件藍褲子就好了。」巫晶媚連忙指了指左邊的小男生。


    「噢!」小月快步跑到小男生麵前,大聲說:「陳譽新,你下次不要隨便亂跑,害我找不到你!」


    家長再度爆出另一陣狂笑,關城笑得最大聲。


    「都是你的好女兒,你還敢笑。」她糗糗地拍著老公的手臂。


    舞蹈接近尾聲時,她輕觸老公的臂膀,喚回他的注意力。


    「中午家長要和學生一起聚餐,我得去幫忙煮水餃;你在這裏等小月,待會兒和她一起回教室,順便把這盒蛋糕送過去。」


    關城連忙拉住她。「小月的教室在哪裏?」


    雖然上學期新生入學時他來過一次,可是印象有點模糊了。


    「就在那一棟二樓,小月會帶你去,我先去廚房幫忙了。」


    中午的餐聚由每個家長提供一道菜色,主食的水餃則是由校方提供餡料和麵皮,每個年級各派出十位愛心媽媽負責包餡和烹煮,巫晶媚就是被分配到二年級的「水餃媽媽」這一組。


    「大家好,我來幫忙了。」


    二年級的中央廚房原先是一個小教具室,幾名媽媽已經到了,正在調不同口味的餡料。


    「小巫,啊剛才站在-旁邊那個男人,就是-老公喔?」張媽媽拉她坐到自己的旁邊來,開始包水餃。


    「是的。」她微笑道。


    「他長得好帥耶!」對麵的陳媽媽加入八卦陣營。


    「謝謝。」


    「我看他年紀也不大,你們兩個豈不是很早就結婚了?」張媽媽問。


    「他大我四歲,我二十歲就嫁給他了。」她把包好的水餃端到臨時火爐旁邊,取過另一個空紙盤繼續包。


    「那他一退伍,你們就結婚了?」陳媽媽問。


    「他沒有當兵耶。」關城告訴她,好象因為某某因素或某某貢獻,總之他不用服兵役。


    「這樣呀!」張媽媽輕哦一聲。「那他是做什麽的?平常很少看你們一起參加家長會活動。」


    「他在國際和平團服務,經常到落後國家造橋鋪路,幫助一些窮苦的人。」她引以為傲地說。


    「原來如此。」張媽媽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借我問一下,做那個什麽和平團的,薪水好不好?」


    這種經濟問題,本來是不好意思亂問的。隻是華淵國小的家長們向來聯係得很勤,大家的感情都很好,所以聊起天來沒有太多顧忌。


    「還過得去。」她含蓄地說。


    其實,豈止是過得去而已。猶記得新婚時,他把她帶到現在住的獨棟洋房前,告訴她這是他們以後的家。她本來以為房子是他父母留下來的,後來才知道竟然是他剛買不久,而且買在她的名下。


    婚後他第一次出國時,交了一本存折給她。


    「這個帳戶給-做家用,以後我會固定把錢匯進來。」


    她打開存折一看,裏麵已經先存入一筆二十萬的款子,對於一個二十歲的學生新娘來說,二十萬可是一筆大數目,想來他應該存了很久,才存到這樣一筆錢吧?


    「你放心,我不會亂花錢的。」她慎重地把存折收下來,開始有了做妻子的實感。


    關城笑了起來,親密地將她摟進懷裏。


    「該花的錢就花,不必太苛待自己,一個老婆我還養得起。」


    當時她以為二十萬是一年的生活費,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寫計畫表,把日常家用和水電瓦斯規畫得清清楚楚。


    結果,第二個月,她去提款機領錢買菜時,赫然發現,餘額從十九萬彈跳到三十九萬。


    這是怎麽回事?銀行轉錯帳了?她連忙打電話去問他。


    「關城,那個帳戶裏的錢……」背景聽起來很嘈雜。


    「怎麽了,錢不夠用嗎?那我明天再匯十萬塊進去。」


    「錢是你匯進來的?」她一呆。


    「對,我前幾天剛把這個月的生活費匯進去,是不是轉帳有問題?」他聽起來很關切。


    「不用了,不用了,這些錢很夠用了!」


    原來二十萬是「一個月」的生活費!嚇死人,「國際和平團」的待遇居然如此優渥?她還以為那些人道救援機構的經費永遠短缺呢!


    「喂,小巫啊,我看-先生好象很疼-耶。」張媽媽探探她的口風。


    小巫做人比較實在,嘴裏說老公賺的錢「還好」,其實相處久了大家都知道,她和子女平常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別的不說,前陣子她手上多一個白金戒指,她們一問,她說這是老公送她的結婚周年禮物。可是張媽媽有一次在女兒訂的雜誌上看到,那個戒指好象是什麽卡什麽亞的店裏賣的,全球限量生產,小小一個就要幾十萬呢!


    那個男的家裏一定很有錢啦,說什麽也要想辦法攀親帶故一下。


    「小巫,是這樣的,-先生有沒有其他兄弟?我認識很多漂亮的女生可以幫他們介紹!」張媽媽的眼睛熠熠生輝。


    「他是有一個哥哥,可是已經決定今年要結婚了。」她歉然道。


    「哦——」旁邊一幹媽媽們同時發出長長的歎息。


    「他哥哥是在做什麽的?」張媽媽還不死心。


    「他和朋友合開電腦公司,自己當老板。」她微笑道。


    說起她的大伯關河,這也是奇事一樁。


    當年關城向她求婚的時候,隻告訴她父母都過世了,便沒有再提起家人的事,她也就順理成章地認為,他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


    後來的提親、訂婚、結婚場合,也都隻有他一個人出現,於是更堅定了她之前的想法。


    結果結婚到第四年,某天早上,他邊吃早餐邊看報紙,突然漫不經心地丟出一句:「今天是我大哥生日,等一下我們買個蛋糕去幫他慶生吧!」


    「你剛才說誰生日?」她愕然盯住丈夫。


    「我大哥。」他抬起頭重複一次。


    「你有哥哥?」她不可思議地問。


    「我沒告訴過-嗎?我有個大我一歲的哥哥。」


    「沒有,你從來沒提過!」


    他們已經結婚四年,大女兒三歲,第二個孩子正在她腹中孕育,而她居然直到現在才知道,她還有一個大伯!


    「大概是我忘記了!」關城搔搔後頸,臉上很罕見地出現一絲別扭。「總之,我有個哥哥叫『關河』,他是我唯一的親人,目前在資訊業服務,不過我們也很少聯絡。」


    最後一句似乎是為了補償她臉上的錯愕才加上去的。


    巫晶媚皺了皺鼻子。現在想想,當年的她似乎太好騙了,他說的話她都照單全收……


    「需要幫忙嗎?」一股熟悉的體熱從她身後包圍過來。


    「城!」她驚訝地回頭。「你怎麽沒有待在教室裏陪小月?」


    「那小妮子盡顧著跟她同學聊天,把我晾在旁邊,害我差點被一群媽媽生吞活剝。」關城壓低聲音咕噥。「更過分的是,我拚命向她打pass,她看都不看一眼,更別提來救我。」


    「誰教你太少出現了,難怪每個人都對你這麽好奇!」她也學他壓低聲音,一副講秘密的樣子。「其實很多家長都以為我是未婚媽媽,故意編自己有一個老公在國外出差呢!嗬……」


    呃?關城笑不出來。其他人都是這麽以為的嗎?他們家裏隻有孤兒寡母,沒有男主人?他望著她笑吟吟的表情,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發覺他眼瞳變深,突然起了警覺。


    「關城,你不要太……」


    太遲了!


    關城迅雷不及掩耳的攬住她,又重又響地吻了一記。啵!


    「哇!好熱情哦!」


    「好甜蜜哦!跟新聞一樣!」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一幹早就拉長了耳朵的媽媽們當場鼓噪起來,笑得合不攏嘴。


    「你……你真是的,也不看看場合!」她滿臉火紅地頓足。


    「驚喜才是生活情趣的王道。」關城笑得像偷吃到蜂蜜的維尼熊。


    「對嘛、對嘛。」


    「年輕的時候就是要這樣才夠意思!」旁邊還有媽媽團聲援。


    「水喲!水來了,借過、借過。」工友提著一個三十公升的大水桶,吃力地走進來,後麵跟著另一名男教員也同樣提了一桶,兩個男人嘿咻、嘿咻地喊,太陽穴上青筋暴凸。


    「我來。」關城迎上前,一手一桶輕輕鬆鬆接過來。「這些水要放在哪裏?」


    「麻煩你把它倒進這個鍋子裏。」負責煮水餃的媽媽連忙指示。


    「好的。」關城來到鍋爐旁,也沒見他如何使力,就把一桶水穩定地注入鐵鍋。「好了,另外這一桶要倒在哪裏?」


    「先放在旁邊就行了。」煮水餃的媽媽一臉崇拜。


    「果然還是年輕人力氣大。」工友掏出手帕擦掉滿額頭汗。「這位先生……」


    「敝姓關。」


    「關先生,其他幾個年級還有好多桶水要提,能不能麻煩你過來幫個忙?」


    「沒問題。」他在她頰上輕啄一下。「我馬上回來。」


    「好。」她又臉紅了。


    男人們前腳剛離開,中央廚房馬上引爆!眾家歐巴桑開始議論紛紛。


    「吼!那個『漢草』(體格)真是有夠好的!」


    「看他提那麽重的水跟抱棉花一樣。」


    「我們家老頭子若是有他一半夠力就好了。」


    「別提了,我們家那個一下班就癱在沙發上裝死。」


    「小巫,-真是『性福』啊!」


    陳媽媽說出眾人的心聲,歐巴桑團又發出一聲欣羨的歎息。


    她又羞又窘,這男人……真是的!華淵國小是一個很注重家長互動的學校,平時就常常辦家長會活動,在同班的媽媽團裏,她的年紀是最輕的,臉皮又最嫩,以前就常常被這群開朗的媽媽虧著好玩,這下子糟了,以後根本是沒有寧日了!


    她紅著臉,低頭猛包水餃,幹脆以不變應萬變。


    「小巫,-先生還有沒有堂兄弟或表兄弟?」張媽媽猶不死心。


    「呃……」巫晶媚一楞,回答不出來。


    關城自己是說沒有,但是……真的沒有嗎?她又想起了那個結婚四年才冒出來的大伯。


    有時候,她不免會想,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了解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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