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放晴。


    山間的空氣清新又帶著些許濕潤。


    估摸著太陽已經快到最高點,差不多臨近中午了,薑見月和江述然隻能先出去找些東西來充饑。


    “薑見月,我……嗯,我昨晚有沒有說什麽啊?”江述然猶豫了一個早上,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對於昨晚的記憶,他很模糊,隻能隱約記得一點,少女把他叫醒後,他似乎纏著她說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什麽親一下?什麽mommy?


    一想到他或許跟她說了什麽關於他母親的事情,相比他混淆夢和現實,對她說出那些可以報警的話,江述然都不在乎了。


    “你說了一大堆英文。”


    薑見月一邊用隨手撿來的一根木棍探路,一邊像是沒有太多思考就回應道:


    “然後說要我唱搖籃曲哄你。”


    “啊?”


    江述然懵了一下,他連忙快走兩步,擋在薑見月麵前,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不是,啊?我說了這個嗎?”


    “騙你的啦。”


    薑見月朝著他笑了笑,接著繞開他又往前走,同時用著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也沒說什麽啊,就是找媽媽什麽的,發燒嘛,想要媽媽在旁邊也很正常。怎麽啦?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壞事怕自己不小心說出來呀?”


    “我就問問嘛!”


    江述然偷偷打量著她的表情,這才勉強在心裏鬆了口氣。


    看薑見月這個樣子,她顯然沒有把昨天的事情太放在心上,也是,她都沒有主動問他。


    江述然看過自己的那些樣子。


    看過自己控製不好情緒,瘋瘋癲癲的,像是個被耀祖一家寵壞了的超雄兒一樣,亂發著脾氣的樣子,表情他自己看了都覺得神經。


    沒有預兆,或許就是遇到什麽感興趣的事情,或許就是被人忤逆奪走了喜歡的玩具。


    他就會突然忍不住做出一些,在他看來和父母吵架決定封心鎖愛從此徹底黑化瘋狂大笑的小孩沒有太多區別的行為。


    隻是他和他們不一樣。


    他是完全控製不住自己變成那個樣子,就好像一瞬間身體被另一個存在支配了一樣。


    但他很清楚,他不是什麽精神分裂,他隻是……


    他隻是沒有在小時候得到他該有的東西。


    他是從什麽時候知道,他的母親magnolia根本不喜歡他呢?他也忘了,應該是兩三歲就知道吧。


    她會放任他一直哭,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孩子在哭一樣,眼神平靜而又冷漠。她會無視他的祈求,在他喊著“mommy”求她抱他時,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她不會打他,也不會罵他,她甚至也不會恨他,她隻是——


    她隻是不喜歡他。


    她不喜歡他,那是肯定的,任誰被強奸生下一個孩子,她都不會喜歡這個孩子的。


    說什麽孩子也不想出生在這樣的環境,孩子是無辜的,可拉倒吧,誰想到那個女人才是最無辜的呢?


    更何況,那是一個本來就不喜歡男人的女人。


    或許就是因為一直被無視,一直得不到感情的回應,他從初中開始,就時不時會突然抽神經。


    最頻繁的時候,隻是同學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東西,他都會發出尖銳的叫聲;隻是聽到一首喜歡的歌,就會忍不住開始咬指甲,渾身戰栗。


    到後麵,他都已經習慣了。


    江遇然說他有病,心理醫生也說他有病,無所謂了,有病就有病吧,反正他看上去像個正常人就行,這年頭誰還沒個毛病。


    “江述然、江述然!”


    正當他的思緒逐漸飄散時,冷不丁的,江述然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猛地一扯,他懵了一下,下意識問:


    “怎麽了怎麽了?”


    薑見月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指著盤旋在天上的那一點,喜出望外。


    “江述然,有人來救我們了!有人來救我們了!你看到了嗎!江述然!”


    *


    “薑見月!”


    幾乎是一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鬱簟秋二話不說就從直升機下來,朝著她跑過去。


    “嘭!”


    肉體相撞發生一聲響亮的聲音,薑見月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鬱簟秋牢牢地抱在懷裏,力道重得她還受著傷的手臂又開始隱隱作痛。


    “疼、疼!鬱簟秋你先鬆開。”少女痛得臉色都白了一個度,吸氣聲都格外明顯。


    “怎麽了,哪裏受傷了,我看看。”


    一聽她這麽說,鬱簟秋立刻有些慌張了,他連忙鬆開她。


    果然,他就瞧見少女的手臂上襯衫撕裂開一道,上麵是一道已經幹涸泛白的割痕。


    “我,我不知道你手臂有傷,對不起薑見月,我剛才太著急了。”


    鬱簟秋有些語無倫次地回應道,剛找到少女,他的心還在砰砰地狂跳著,生怕現在看見的場景不過是他的錯覺。


    隻能一直抓著少女的手腕,才能確保她確確實實就在他的麵前。


    “醫生呢,讓跟過來的醫生快點過來處理傷口!人呢!死了嗎!”


    轉頭朝著那些趕過來的人吼了一聲後,鬱簟秋又重新看向薑見月,伸手用指尖碰了下她那還帶著細小劃痕的臉頰。


    “鬱簟秋,怎、怎麽了?”


    對方現在的神情有些奇怪,薑見月有些猶豫地問道。


    男人那張妖冶豔絕的麵龐,神情是肉眼可見的疲憊,狐狸眼下透著青紫,嘴唇也幹裂得起皮,那一頭總是柔順的黑發此刻也看上去有些毛躁。


    更別說他身上那件襯衫,也是皺巴巴的,整個人看上去落魄極了。


    薑見月甚至都有種錯覺,遭遇了那一係列事情的人是他鬱簟秋了。


    而就在她又想開口跟鬱簟秋說,燕治乾還在山洞裏等待援救,突然——


    當著所有人的麵,男人胡亂地吻上了她的臉,如小雨般細細碎碎的吻,落在她的額頭、眉毛、眼皮,又落在了她的麵頰上。


    “還好,還好你沒事。”


    “薑見月,我真的好怕……我真的、我好怕。”


    話音落下,薑見月甚至還沒來得及推開鬱簟秋,就感覺到——


    臉上突然落下了幾滴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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