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麽?


    他這一個晚上都在怕什麽呢?


    他怕救援隊找不到她,卻又怕救援隊找到她。


    她那麽小一個,要是被困在那裏,她會有多怕呢?她肯定希望有人去救她,是不是?所以他隻能祈求快點找到她,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他又害怕真的找到她。


    因為他知道,一旦墜崖,薑見月生還的可能性為零,他怕再次看見她隻能看到一具冰冷的身體,他怕他要接受她死亡的事實。


    他不敢睡覺,怕錯過一點點關於搜救的最新進展,甚至他一閉上眼,就好像能看見薑見月渾身是血地站在他麵前,問他:


    “鬱簟秋,為什麽還不找到我?”


    “鬱簟秋,好疼啊,我好疼啊。”


    “鬱簟秋,為什麽不救救我?”


    他無數遍告訴自己,薑見月那麽厲害,薑見月連他都救下來了,她不會有事的,她一定也能保護好自己。


    可一個晚上過去了,將近十個多小時過去了,杳無音訊。


    他真的……


    他真的好怕她會離開他,明明他好不容易願意承認他需要她,他想要她,他——


    他喜歡她。


    可他怎麽就要失去她了?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薑見月,都怪我,都怪我,我當時就不應該讓他們帶你走的,我就應該跟上去的。”


    “都怪我,薑見月,我太沒用了,現在才找你,對不起,薑見月對不起……”


    在所有人,以及江述然,和接到消息趕過來的席逢越驚訝的目光中。


    那在旁人麵前,總是散漫而又輕佻,好像對待感情如同垃圾般的男人,此時卻埋在少女的頸窩裏,即便他們看不清,也能聽到那濃濃的哭腔。


    被他跟小狗舔人似的親了好幾下,薑見月本來都有些生氣了,可當她感覺到鬱簟秋的淚水都打濕了她的襯衫,她反而無所適從了。


    “沒事了,鬱簟秋,嗯,我這不是沒事了嗎?”


    薑見月貼在他的耳旁,怕他會覺得自己丟臉,她又很體貼地小聲說道:


    “別哭了,大家都看著呢,別哭了啊,我好好著呢。”


    又這麽抱了好一會兒,久到礙於薑見月並不抵觸的神情所以沒有上前阻攔的江述然,都快忍不住尥蹶子給他來一腳時。


    鬱簟秋終於重新冷靜下來。


    因為剛哭過,男人那雙狹長的狐狸眼霧蒙蒙的,卷翹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眼尾和鼻尖也都紅彤彤的,又因著他膚白,更加明顯了。


    看上去嬌氣極了,梨花帶雨不過如此。


    甚至還讓人心裏頭忍不住就產生淩虐欲,想要讓他哭得再厲害些。


    一瞬間,薑見月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都漏了一拍了,看著男人的目光都出了神。


    她不得不承認。


    鬱簟秋真的長得太好看了。


    而他哭起來的樣子……


    更好看。


    鬱簟秋原本還想著薑見月會不會覺得他太矯情,一個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


    但當他瞧見少女這失神的模樣時,他頓時就沒那種想法了,心裏反而不由地就產生了些許暗喜。


    他就知道他這張臉好看。


    沒想到他哭起來,她也這麽喜歡。


    也是,昨天在車上哭的時候,她就慌了。


    果然啊。


    他算是知道了。


    眼淚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以後他除了要好好照顧自個兒這張臉,還得多照照鏡子,看怎麽哭會更好看些。


    並不知道對方已經在想著以後該怎麽用美貌這個殺器來勾引她,薑見月後知後覺想起還有個人不在這裏,她連忙指著某個方向說道:


    “那個,鬱簟秋,燕治乾還在那裏,他腿受傷了,挺嚴重的,你們趕快過去救他!”


    “……誰?”


    剛才還哭得我見猶憐的男人,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變了臉,他好像這才想起少女說的是誰,恍然大悟了一聲。


    “喔,燕治乾啊。”


    接著,他很敷衍地指了個搜救隊的人,說道:


    “你,去把人拖出來。”


    被點中的人:“……”


    艸。


    *


    從坐進直升機到躺進醫院,總共花了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


    一落地,等候在私人醫院一樓的醫生們便如臨大敵地走過來,在確認鬱簟秋讓他們照看的這位薑小姐沒有缺胳膊少腿,更沒有躺著過來的,一群人皆是鬆了口氣。


    不怪他們緊張,畢竟經常追的古偶劇裏有不少讓太醫給嬪妃皇後陪葬的情節。


    他們真的很害怕這位鬱總抱著一坨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的東西過來說:“治不好她我讓你們全給她陪葬。”


    畢竟那邊打電話過來說,人是從懸崖墜落下來的,生命體征平穩,就是有點出血。


    誰不知道這些都是騙人的。上一個這麽說的,還是從二樓掉下來的,最後開顱開腹,光是血都輸了得有二十幾袋。


    不過好在,一番檢查下來,這位皇後啊不是,這位薑小姐沒什麽大礙,就是手臂需要縫合一下,臉上的傷也需要消個毒,再輸個葡萄糖就行。


    “你進來幹什麽?”


    剛被護士帶著去洗了個澡,被江述然和鬱簟秋一致要求留院觀察兩天,還沒一一報過平安後,薑見月便聽見隱隱聽見鬱簟秋在說什麽。


    隻是這間病房太大,他人又是在客廳,因此薑見月也看不清。


    直到她聽見那兩聲嬌嬌的貓叫聲,她頓時眼前一亮,意識到是誰來了。


    “薑見月,你的貓可還在我這裏。”


    先前在直升機前不過是匆匆一瞥的男人,此時穿著淺色係的服飾,懷中抱著一隻黑貓朝著病床前走來。


    “早上給它喂了點貓糧,它都吃不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主人所以食不下咽了。”


    說著,席逢越便要坐在病床尾,卻聽“滋啦”一聲,有人重重地拉開了椅子,椅子腳和瓷磚摩擦發生一聲尖銳的聲響。


    鬱簟秋皮笑肉不笑,意有所指道:


    “還是坐在這裏吧,席教授,不然不小心坐到學生腿上了,你這個老師可就難辭其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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