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爸老媽去上班。


    陳沫先是給孫彧驍發一條短信,然後跑去衛生間拉大坨。


    等到大坨拉了一半,也沒等到回複。


    心想自家魚寶兒肯定正在與久別重逢的家人團聚之中,便也沒有在意。


    隨後,又給駱波濤打了電話。


    得知那家夥同樣被父母差遣去置辦年貨,於是兩人約定過會兒在縣城西關批發市場見麵。


    拉完大坨,一切收拾妥當。


    臨出門前,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外麵的情況。


    發現天氣並不咋好,天空陰沉地好像要下雪的樣子。


    管他的,反正老媽交代的事兒是必須要辦的。


    於是騎上陳國正同誌那輛幾公裏就掉八回鏈子的自行車,直奔西關批發市場。


    ……


    駱波濤比陳沫到的還要早。


    一見麵,就看到那家夥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卻什麽話都不說。


    等不到孫彧驍回複的陳沫也懶得問其原因。


    和駱波濤對了對各自的購買清單,先找類型相同的店麵轉悠。


    不知不覺,來到緊鄰批發站的菜市場。


    陳沫要買牛肉,駱波濤要買雞肉。


    先是看到了牛肉攤,陳沫推著自行車一邊走,一邊和身後的駱波濤說道。


    “蘿卜,你什麽時候回老家?”


    依舊滿臉愁容的駱波濤聽後,抬起頭說道。


    “我爸說明天他放假之後再回去。”


    “哦。”陳沫應了一聲,又問了一句。


    “對了,你平時不是愛吃牛羊肉的嘛,怎麽突然買雞肉了。”


    “我媽說,雞肉便宜一些,晚上給我紅燒雞塊。”


    陳沫一聽,暗想真是不管誰放假回到家,前幾天裏父母都是想著法的做好吃的啊。


    但關於吃什麽便宜一些的問題,則是笑著說道。


    “蘿卜,其實阿姨騙你的,是想做給你更好吃的紅燒雞塊,才說雞肉比牛肉便宜。”


    駱波濤就算再遲鈍,也不會相信陳沫的鬼話,於是說道。


    “你別鬧了,小沫。


    雞肉怎麽可能比牛肉貴?”


    “怎麽不可能?”


    見到駱波濤搭話,又開始逗他。


    “難道你沒聽到‘九牛一毛’嗎?


    九頭牛才值一毛錢的。”


    駱波濤已經知道陳沫是在開玩笑,所以問了一句。


    “那雞呢?”


    “八毛!”


    陳沫說完,推著自行車就跑了。


    隻留下風中淩亂的駱波濤。


    ……


    知道駱波濤喜歡吃牛肉的陳沫並沒有隻買了一份。


    而是要了兩份,特意送給自己的兄弟。


    駱波濤也沒說啥,依舊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隨後又買了雞,隨後看到賣冰糖葫蘆的大爺正推著二八大杠走來。


    為感謝給自己買了牛肉,駱波濤請陳沫吃糖葫蘆。


    此時。


    天上已經開始飄起小雪。


    兩人找了一處稍稍安靜的地方,一邊吃一邊閑聊。


    憋不住心裏屁的駱波濤,終於問道。


    “小沫,你說這人生怎麽走才是對的?”


    陳沫一早就知道這家夥有事兒,既然現在主動提起,便問了一句。


    “說吧,又是什麽事兒煩惱到你了。”


    “唉!”駱波濤先是一聲歎息,隨後說道。


    “昨晚,我和我爸媽說我談戀愛了,然後……”


    駱波濤囉裏吧嗦,好一會兒才把事情說清楚。


    簡單總結一下就是:


    這家夥回家後就和父母坦白了自己在學校談戀愛的事情。


    並且還說,將來關詩詩在哪,他就在哪。


    對於談戀愛的事情。


    駱天彪和秦曉蓉並沒有過多提出什麽反對意見。


    唯獨將來駱波濤在哪的問題。


    夫妻倆是堅決不同意這唯一的兒子落在外地。


    必須要回文縣。


    必須要進體製內工作。


    性格稍稍軟弱的駱波濤又不敢反駁的太激烈。


    可又不確定將來關詩詩會不會跟他回文縣,


    如果一起回了,那是皆大歡喜。


    如果不回,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於是。


    自己心裏整整糾結難受了一宿。


    卻更不敢詢問關詩詩的意見。


    生怕對方一口否定。


    而且。


    就算問了,也感覺太早了一些。


    誰知道三年以後,人家會是怎麽一個想法?


    就這樣。


    一直鬱鬱寡歡到現在。


    陳沫聽後,不覺一聲苦笑。


    上輩子這家夥就是這樣。


    對任何事都是糾糾結結,甚至很多事情上都沒有自己的想法。


    終究是聽了父母的話回到文縣,也進了體製內工作。


    最後,又是按父母之命找了一個根本不愛的人結婚。


    過著大部分人一樣不痛不癢,不死不活的生活。


    然而。


    對於駱波濤這樣的遭遇,陳沫知道自己是不能給他任何可選擇性的答案。


    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不相同。


    對於選擇而言。


    是好是壞。


    最終負責任的也隻能是自己。


    但也不是什麽都不能說。


    既然駱波濤找自己解惑,陳沫倒是可以引導性的給他點意見。


    於是想了想,說道。


    “蘿卜,你還記得咱們高中語文課本裏學的一篇古文《歸去來兮》麽。”


    “當然記得,我當初背了好幾天。”


    “那你記得裏麵有句話,叫做: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駱波濤當然記得這句話,而且表白意思也懂。


    隻是,再深層一點的含義就不明白了。


    陳沫也知道他不明白,也不強求他能明白。又說道。


    “史鐵生在《務虛筆記》裏有句話我特別喜歡,全句是:


    如果你站在童年的位置展望未來,你會說你前途未卜,你會說你前途無量。


    但是你要站在終點看待生命的軌跡,你看到的隻有一條路,你就隻能看到一條命運之路。


    不知道命運是什麽,才知道什麽是命運。


    所以很多人口中說的看不到未來,其實是看到了未來。


    人生唯一確定的就是不確定的人生,所以大膽的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就活在當下,好好的過。


    抓住你周圍的一切美好。”


    重活一世。


    陳沫不敢說自己真的活到完全通透的程度,卻是在上輩子經曆那麽多苦難之後,活得稍許透徹了一些。


    駱波濤也不是傻子,雖然文言文搞不清意境,但能聽懂大白話。


    何況陳沫借用史鐵生關於人生的這句話,也說的不能再明白。


    隻是,依舊沒有勇氣去麵對罷了。


    此時。


    看著駱波濤愣神的樣子,陳沫則是笑了笑,繼續說道。


    “這句話其實總結起來很簡單,隻有幾個字:


    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莫說未卜。


    用最大的平靜去熱愛不確定的人生。”


    駱波濤聽後終於點了點頭,默默說道。


    “我會盡量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


    陳沫則是又笑了笑,回了一句。


    “蘿卜,你看這世間。


    有人孤獨。


    有人被愛。


    有人像路邊的野狗被踹了又踹。


    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不同的。


    所以不管是誰,都不要隨意去規勸他人的決定。


    因為。


    生命的意義。


    本不在向外的尋取。


    而在向內的建立。


    但是對你而言。


    我還是希望你能做出自己真正的選擇!”


    這一次。


    聽完陳沫所說之後,駱波濤重重地點了點頭。


    似有感悟地說了一聲。


    “嗯,小沫,我肯定會努力的。”


    陳沫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說道。


    “蘿卜,你好好學,將來還需要你幫我的。”


    駱波濤知道陳沫口中所謂的“幫”他,其實是想幫自己。


    但做為兄弟,什麽也沒說。


    陳沫更不會再提了,因為:


    ——成熟的人不問過去,睿智的人不問現在,豁達的人不問未來。


    不管如何,今後的路怎麽走,還是需要駱波濤自己來決定的。


    還是那句話:


    ——命運把我們帶到哪裏,就在哪裏。


    此時。


    兩人都已經把各自的冰糖葫蘆吃完。


    陳沫抬頭看了看正在逐漸密集的雪花,心中想起了孫彧驍。


    本想再發個短信的,卻又顧及打擾到她與家人團聚的時光,便也作罷。


    正要動身去下一個地方買東西,駱波濤卻突然問道。


    “小沫,那你的人生信念是什麽呢?”


    陳沫回頭看了他一眼,一邊轉身,一邊大聲說道。


    “我的人生信念就如同蘇軾在《滿庭芳》中寫的一樣。


    ——且趁閑身未老,盡放我、些子疏狂。


    ——百年裏,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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