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處, 傅陵愈發不悅, 蘇遙卻連忙推辭:“不必麻煩傅先生了, 不是什麽大事,請大夫看看就好。”知道傅鴿子有錢也有門路,但裴儀也能隨口提,這當真出乎蘇遙意料了。書院中事出突然,卻又算不得小事,恐怕舊京立時便會有些風言風語。萬一傅先生給請了位家喻戶曉的有名大夫,怕是更惹眼了。阿言已是很委屈,若是再讓滿舊京的人茶餘飯後地議論此事和他的出身……還是先避避風頭吧。傅陵從暗衛處知曉事情始末,自然也想到此層,並沒有從外請人,而是著一名暗衛扮成大夫。他身邊之人也精通藥理,小孩子打架也不會多嚴重。此刻聽蘇遙這般說,便隻默了默,略一點頭:“那就麻煩白大夫吧。”給阿言看診要緊。許是數人心中都惦記阿言,一路上倒平靜,並無人說話。傅陵瞧見蘇遙身上那件披風,也隻眼眸沉了沉,沒有開口。回至店中,白憫帶阿言進房間,傅陵吩咐假扮大夫的暗衛離開,才順手給解下來,又瞧一眼成安:“外麵起風,你家公子出門,不記得給帶件披風麽?”成安:……果然大公子每次和我說話,都是從罵我開始的。成安立時認了句錯。蘇遙便替他分辯一二:“剛才是我走得急,突然來人說阿言有……”說著又反應過來:“傅先生如何知道阿言或許受傷,還提前尋了大夫?”“我猜的。”傅陵麵不改色,“書院喊你去,還能出什麽事,左不過同窗拌嘴打架。”蘇遙不由歎口氣,又簡單與傅陵說上兩句。傅陵愈發蹙眉。蘇遙正憂心,白憫便出來了,瞧見搭在一旁的披風,終究咽下,隻對蘇遙道:“阿言一點事也沒有,皮都沒擦破。”又頓了下:“隻是瞧著難過,說想睡一會兒。”傅陵麵色越發不善。蘇遙隻道:“我還是去陪陪他。”蘇遙明顯更在意阿言。留下這兩個人於店中,互相對視一眼,白憫先拎起披風,對齊伯道:“濟仁堂忙,我先走一步。若再有什麽事,齊伯喊我一聲便是。”齊伯自然送他,再回頭時,傅陵也回房間了。傅陵麵色陰沉地於房中坐上片刻,吳叔就回來:“公子,弄清楚了,是萬域他們家。這位萬小公子的父親萬讀,現任長州司馬。”傅陵稍一皺眉:“原是萬域的孫子。萬域倒是個規矩人,怎麽養出這樣不成體統的小輩?”“萬讀大人長年外任,子弟未養於身邊,祖輩未免疼愛幾分。”吳叔低聲道,“萬家從萬域大人才稍有起勢,孫輩便如此不成器……”“他家怎麽教養子孫我管不著,左右敗得是自家根基。”傅陵蹙眉,“這家的下人,又怎麽回事?”“仗著自己年高,從前略有幾分功勞,萬家又一時得勢,作威作福的刁奴罷了。”吳叔低聲細語地說到此處,卻不由提醒:“公子,萬讀大人的夫人姓朱。您若是動手,萬一驚動京中……”“你以為今上不知道我在舊京麽?”傅陵冷笑一聲。吳叔低頭:“知道是一回事,公子做不做事,是另一回事。”傅陵隻挑眉:“吳叔多慮了。這種子孫與下人,還不值得我動手。萬家既縱容,自然自食其果。”又緩緩瞧吳叔一眼:“不是仗勢欺人麽?萬家才是個什麽門戶,在舊京又算什麽東西?如今也不過敢欺負白身,換一戶人家,再讓萬家長長見識?”吳叔心領神會:“明白了。”眼見高樓起,眼見樓塌了,萬家之事尚是後話,眼下這半日,傅陵都未見蘇遙出來。臨近晚膳,蘇遙才出門,一眼瞧見坐在院中的傅陵。還有一位眼生的小廝。那小廝捧著一個板正的布包裹,行了個極規矩的禮:“蘇老板有禮,我是徐品徐夫子的書童。我家夫子交代我,把此物交給蘇言公子。”蘇遙微微一愣:“這是?”“這是我家夫子正在講的書。”小廝道,“夫子說,蘇小公子不能來聽學,可也不要忘了課業。”蘇遙再度一愣,那小廝略笑笑,低聲道:“我家夫子看重蘇小公子,這書隻給了您家。”蘇遙忙連聲道謝,又客氣接過。小廝回禮:“蘇老板不必如此。蘇家的子弟出挑,是您教養得好。我家夫子還有句話囑咐我捎給蘇小公子,當今大家季源先生亦出身微末,勿因他人,妄自菲薄。”蘇遙應一聲,卻心道,從前隻覺得徐品剛正板直,不想卻如此細心。那小廝如此送完東西,臨走卻又補一句:“謝琅謝夫子也有個條子,讓我順道遞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