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殞聞言,衝著祁褚冷冷一笑,道:“陛下客氣了,臣不過是外臣,又如何敢打擾陛下同皇後娘娘說些夫妻間的體己話呢!!!這便告退了!!!”說完,竟也不行禮便揚長而去。謝殞一貫城府頗深,如今眼看製衡自己的六大世家風雨將傾,竟敢在陛下麵前如此狂悖,王思瑜看著謝殞離開的背影,心裏立時有了其他主意,皺眉對祁褚道:“太師未免太不知禮,陛下還未允準,便不行禮就揚長而去,若是了解太師的,便知其不是故意,但若是不了解太師的,隻怕覺得太師大不敬,公然藐視皇威了。”皇後說這番話並不是無的放矢,今日在朝堂上的情況她從王家來的人口中已經聽說了,牧康公他們反對的是謝殞,並未直接對陛下有什麽不敬舉動,這個罪要怎麽治,夠不夠得上造/反,全看陛下的意思。她若能在陛下的心裏種下嫌隙,讓陛下以為是太師是因為自身的狂悖故而引火燒身,六大世家此番是反抗他,陛下今日在朝堂上遭受的危機,實則是被謝殞連累了,屆時陛下對此案的看法說不定會有所轉圜,她爹爹說不定還能保下一條命。王思瑜說完,便悄悄盯著祁褚看,祁褚似乎並未發現她言語裏的鉤子,道:“大約是今日在朝堂上受了委屈,因此太師才這般使小性子,等這件事塵埃落定,便也好了。”乍一聽,這話並沒有什麽問題,仔細一聽,王思瑜不由得暗暗驚訝,兩年前陛下還是天真爛漫的少年,可如今說話卻滴水不漏,他話裏有話表麵上說太師使小性子似乎是在批評他,但暗中卻偷換概念,將大不敬說成是小性子,又將原因歸為今日在朝堂上受了委屈,他說的等事情塵埃落定,隻四個字,卻隱隱表示此番他是站在太師一邊,會為他出氣了。王思瑜聽他父親說過祁褚出走是因為太師,以為他們倆之間有嫌隙,故而方才貿然在他麵前說了那番話,可聽了眼下這番話,又想起之前家裏來人說陛下今日在朝堂上以身護太師之事,心中隻道陛下性情大異於前,但也不敢貿然再摸黑太師,順道也熄了其他針對太師的小心思。離間太師和陛下這招是走不通了,但王家畢竟是她的母族,她生來便被教導以家族利益為先,因此此番就算是拚著觸怒陛下的風險,她也還是要為家族求情。因此,她跪在陛下麵前,終究還是開口求情了。皇後會為家族求情早在祁褚的預料之中,這是人之常情,他不會因此怪罪皇後,但今日之事是他們針對謝殞,而且不惜帶兵入皇極殿,該怎麽處置,謝殞心中定然早就有了計劃,不株連皇後是他唯一能插手的事了,他不會隨意給皇後許諾,打亂謝殞原本的計劃,因此便對皇後道:“皇後今日為父求情乃是人之常情,但我朝百年從未有帶兵入皇極殿之人,此事幹係重大,牧康公雖是朕的嶽父,但此事同謀者眾,若朕隻赦免牧康公一人,則天下人必定要議論朕偏袒外戚,其餘涉案人也不服國家法度,但若對今次在皇極殿動刀兵者從輕發落,如此一來,豈不是三天兩頭有人要造/反玩了?”王思瑜聽祁褚如此說,便知道此事很難有回旋的餘地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悲戚道:“臣妾明白了,多謝陛下教誨。”祁褚點點頭,道:“皇後起來吧,朕雖然不能為牧康公求情,但必定會在太後麵前進言,要朝中官員秉公處理此事,決不會冤枉了牧康公和王家諸人。”皇後擦幹了眼淚,看著祁褚神色頗有些複雜,道:“兩年未見,陛下變了許多。”祁褚神色淡然,唇角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道:“朕也覺得自己似乎長進了不少。”王思瑜不再說話,朝著祁褚行禮之後,便離開了。祁褚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這個時代的女子無論何種出身都不能自在,窮人家的女孩要為了生計一生勞作,世家貴族家的小姐們則要擔著家族榮辱,絕不能好好為自己活一世,這家族榮辱就好像一直吞噬一切的獸一般,吞噬了這些女子的青春、生氣和愛情。祁褚唏噓一番,便站起身往殿外走去了,他這個“四郎”哄好了皇後,這便要去找他的鈕祜祿隕貴妃了,不禁感歎,做男人真難。黛秋一直守在門口,祁褚一出來便問道:“太師朝哪邊走了?”黛秋道:“仿佛是禦花園的方向。”祁褚便趕忙朝著禦花園追妻去了。謝殞心裏不痛快,又不能讓陛下也不痛快,便隻能讓陛下的媽不痛快了,因此從乾元殿出來,他便徑直朝著太後宮裏去,對她在朝中兩麵三刀牆頭草的行為敲打了一番之後,便從太後宮裏出來了。剛到禦花園的梅園附近,便看到小陛下找來了。陛下走到他麵前,看著謝殞冷著臉,笑道:“梅花還未開,怎麽溜達到這裏來了?”謝殞道:“陛下不好好陪著自己的皇後,找一個外臣做什麽?”祁褚知道他還記恨他方才在王思瑜麵前叫他外臣的事情,便湊上去道:“太師,你聽錯了,我說的不是外臣。”謝殞冷著臉“哼”了一聲。祁褚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我明明說的是外子。”作者有話要說:外子是我老公的意思哦,撩還是小皇帝會撩。第91章 陛下今天退位了嗎?牧康公和謝宣二人皇極殿奪權失敗後,鶴臨城的六大世家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清洗,人最多的時候天牢都要塞不下了。雖然朝廷盡量控製本案的株連人數,但依舊對門閥秩序造成極大的衝擊,這從上朝的時候就能看出來,皇極殿內的官員稀稀拉拉的,半數官員或是貶官或是削爵又或者已成新鬼。太師對這次清掃門閥勢力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朝中言官雖然多次向朝廷進言,說牽連人數太廣,希望就此止步,但太師對這些折子選擇留中不發,依舊我行我素,常常出現今天上朝的人下朝就被大理寺帶走的情況,朝中禮部、戶部這樣門閥勢力較強的部門,甚至出現了整個部門空缺的情況。但這些都不能阻擋謝殞的腳步,他依舊我行我素,堅決一查到底。門閥從大禹成立之初一直到現在,本來就是一本經年累月的爛賬,裏頭包著沙礫一樣多的醃事,根本經不住查,以前的案件全都來了一次大起底,門閥裏終日人心惶惶,京城的平頭百姓對此倒是喜聞樂見,畢竟每日都有新鮮的瓜可以吃。一直到年尾,這件轟動朝野內外的大案才算真正落下帷幕,此時門閥已經是十室九空,此番雖未株連女眷和十歲以下孩童,但男人們大都或充軍或流放或斬首,最終涉案人員多達兩萬餘人,成為當之無愧的大禹第一案。門閥雖然盤根錯節,但卻早已和皇權交織在一起密不可分了,眼下遭到如此重創,在根本上也動搖了大禹的皇權基礎,導致朝中“保皇派”銳減,太師帶領的“寒門清貴”勢力一朝升天,太師在朝中的權力更加穩固,朝野上下流言紛紛,說他這個皇位基本上保不住了。作為一個昏君敗家子,祁褚對眼下這樣的狀況喜聞樂見,其他末代皇帝到底是個什麽心理他不清楚,但祁褚本人早就想將祖宗丟下的這個爛攤子轉手了,哦,對了,這祖宗還不是他自己的祖宗。太後簡直是當之無愧的牆頭草,眼看大禹的皇權動蕩如此,深怕這皇位從她手上被謝殞搶走,先帝魂魄不寧,半夜來找她,趕忙趁著年終的祭祀將皇位傳給了祁褚,一分鍾都不帶耽擱的,美其名曰新年新氣象。沒錯,從明年永寧元年開始,他,祁褚便是一個親政的帝王了。祁褚的感覺還不錯,畢竟親政之後,有許多事都可以自己決定,不用再過問太後的意思了,比如禪位一事。為了表現自己禪位的急迫心情,祁褚在年後參加的第一次大朝會上,便在群臣麵前表露了要禪位給太師的決心。“朕昨天晚上夢到父皇了,太師。”謝殞聽到他這樣說,便知道祁褚又要作妖了,眼睛裏含著一絲縱容的笑意,道:“請問陛下,先帝有什麽指示呢?”祁褚徐徐道:“他讓朕將皇位禪讓給太師。”他很認真,但說完之後,發現殿內群臣的表情管理全部失控,顯得好像集體癡呆似的,等他們反映過來之後,紛紛表示:“陛下,不,你不想。”祁褚有些鬱悶,你們不都是謝殞的狗腿子嘛,為什麽他當皇位這樣關鍵的時刻每一個幫他說話的。更讓祁褚鬱卒的是謝殞的態度,他聞言大驚,行大禮道:“臣萬死!”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天子冠冕珠簾後麵的祁褚撇撇嘴,昨天晚上在床上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麽尊重他!他親政後禪位的事情之前也沒有和謝殞商量,因為根據旁敲側擊,他發現謝殞非常滿足眼下的現狀,就是祁褚做皇帝,而謝殞則做他背後的男人,幫他處理好一切朝中事物。祁褚還記得之前謝殞曾經對他說過,希望和他共享江山,並肩站在權力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