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春一眼不發跟在倆人後麵,悄悄抬眼打量了太師一眼,太師穩穩地托著陛下,麵上看不出一絲不情願……又移開眼睛悄悄看了一眼小皇帝,他小狗兒似的偎著太師,一副不自知的依賴模樣,他的臉埋在太師的肩膀上,隻露出一雙眼睛,眼圈有些紅,眼裏含著一汪水,似乎有些害羞……許是被看得久了,小皇帝似有所感,他微微垂眸朝著茉春看了一眼。茉春趕忙屏息將眼睛移到地麵上,默默走路不敢再看……走了幾步遇到一個提著食盒的宮人,太師想起了什麽似的,微微側著頭,問陛下道:“陛下早飯用了沒?現下可要用些早膳?”陛下默默點了點頭。太師笑了,揶揄陛下道:“你在我後麵,點頭的話我怎麽看得見?”茉春注意到,太師在陛下麵前自稱為“我”,而沒有用臣……這個轉變耐人尋味。茉春還未想出什麽頭緒,就聽陛下不滿地嘟囔了一句,“你既然看不見,為什麽知道我點頭了?”按照以往太師的秉性,大概要好好懟一番陛下,隻是今日他卻不以為忤,聽到陛下反駁他,反而很開心,他回陛下到:“大概……我們心有靈犀?”茉春仔細回想了一番,從他認識太師到現在也有十多年了,他從未見過太師這般開懷不設防的模樣,這讓他身上那屬於上位者的威壓都隱隱散去了,露出了弱冠青年本來該有的鮮衣怒馬般的疏闊氣息。陛下“哼”了一聲,似乎對這個答案有些不屑,但終究未開口反駁些什麽。太師看了茉春一眼,道:“孤帶著陛下回宮即可,你速去禦膳房傳膳,讓他們做些陛下素日愛吃的吞魚兒、諸色包子、蒔蘿角兒。”茉春點頭應是,方欲走,又聽到太師補充道:“對了,再拿一罐溫熱的米粥。”他行禮應是,躬著身子往角門處退走的時候,還聽到陛下對太師抱怨,“我最不喜歡喝白粥,一點味也沒有。”隻聽到太師老父親般循循善誘道:“大清早吃些白粥養胃,況且就算白粥沒味道,就著各色小菜也能有些滋味。”這陛下和太師到底是怎麽回事?茉春細細想了方才兩人的對話,不知為何想起了宮裏流傳多年那個“陛下曾經想認太師當爹”的無稽之談……莫非,這並不是空穴來風???認太師當爹?這……先帝能答應嗎?茉春帶著心中許多疑慮,慢慢朝著禦膳房去了。黛秋依舊像往常一樣毫無感情地掃著乾元殿前麵的宮道,驀然抬頭,突然看到太師背著一個人從遠處的宮道緩緩走過來。黛秋心裏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太師已經兩年未來過乾元殿了……這兩年,太師再沒有來過此處,便是進宮給太後請安,也是繞遠路從崇德門出宮。這個念頭閃過之後,他才注意到宮道兩旁的宮人看見太師的竟然紛紛下跪伏倒在地,黛秋這才注意到太師身後竟然背著個人……能被一人之下的太師背在身後,這個人是……黛秋來不及想任何可能性,隻是心裏本能地一顫。方才,他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說起皇極殿的宮變,隱約還聽到有人說陛下回來了……他是看過陛下臨行的手書的人,知道陛下絕無可能自己回來……太師的身影越來越近,黛秋的眼睛越睜越大,看到那人走進,他僵住了,甚至都忘了行禮,嘴裏喃喃道:“陛……”太師走過他身邊的時候,腳步都沒有停住,倒是陛下發現了他,笑道:“黛秋,好久不見。”他見黛秋身上穿著灰色的內侍服,便知道定是謝殞將黛秋貶官了。他打了謝殞一巴掌,道:“我走了,你就拿黛秋撒氣?”謝殞抿著唇似乎默認了這一說法,祁褚對黛秋道:“朕回來了,你現在還跟在朕身邊伺候。”黛秋傻了。謝殞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道:“還不趕快謝恩?”黛秋這才跪倒在地:“謝陛下!”謝恩之後,黛秋便默默跟在太師背後進了乾元殿的宮門。所有院裏正在打掃的小太監看到他們之後,紛紛跪在地迎接陛下。眼見太師進了大殿,他也要跟進去伺候,卻見他是雙手抓著兩扇門板,道:“孤和陛下有要緊事要商量,你守在殿外,任何人不得入!”說完,便關了門。黛秋站在乾元殿門口,仰頭看了看天空,忽然覺得今日的天空都比往日要藍一些。謝殞將祁褚直接抗進了內殿,道:“方才陛下嫌棄小書房的桌子太硬了,這床上鋪著軟羅,陛下覺得這裏怎麽樣?”祁褚:“……”不會吧,太師也太硬核了,接吻還要要交換場地,分上半場和下半場,此等奧林匹克精神著實讓人感佩!祁褚躺平一臉安詳道:“左右就這兩瓣肉,隨你怎麽折騰吧。”說完,就看到謝殞臉上突然出現紅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祁褚認真想了一番他方才說的話有沒有不周到的地方,突然一個靈機明白了,謝殞真是淫-者-見-淫,他方才的意思是他的上嘴唇和下嘴唇兩瓣肉,謝殞這是想到哪裏去了?!!!但無意中說了個黃-段子,若是強行解釋,反而有些欲蓋彌彰了……因此兩人便大眼瞪小眼互相瞅著,良久,祁褚才聽到謝殞憋出一句:“孤是正人君子,做事絕不會沒有分寸,那等事自然是……”看到謝殞吃癟和看到獅子座流星雨一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祁褚聽到他說話磕巴了,嘻嘻一笑,就要調侃他。卻聽到他道:“自然是……要等到洞房花燭夜。”他的聲音比平時小一些,但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虔誠。祁褚聽到這般說,一時有些愣了。洞房花燭夜,原來謝殞已經想到這麽遠了嗎?他們一個是帝王,一個是權臣,原本就是這世間最不可能的一對,可在謝殞的人生規劃裏竟然想過和他成親,並為此在婚前守住了君子之身……其實在路上的時候,他們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其實謝殞有許多機會更進一步,但他總也不越過關鍵一步,祁褚原本以為他是不懂如何做,才一直忍著,沒想到謝殞心中竟然是這樣想的。又想起他之前在自己舅舅麵前稱自己為他的妻,原來他心裏真的將他當做了他的妻。雖然說妻這樣的詞匯對他這樣的男人來說,有種莫名的羞恥,但在直男心目中,最愛的人便是想讓他成為自己妻的那個人吧?祁褚心中酸澀又溫暖,隱隱覺得眼眶發熱,他抱著謝殞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裏,悶聲道:“怎麽辦,我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