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禦書房裏就少了一個人。原本承興帝也沒當回事,隻當褚琰身體有恙,結果直到上午過完,也沒個宮人來通報一聲。承興帝放下折子,叫上褚銳:“走,去看看你大哥搞什麽幺蛾子。”這一去,就看見褚琰帶著一幫宮人,在偏殿的院子裏,張羅著給六公主做秋千。聖駕一到,吵吵鬧鬧的院子瞬間安靜了,六公主躲在褚琰身後,跟著他一起跪。承興帝奇了:“小六怎麽願意跟你親近了。”六公主性格靦腆,不太愛說話,除了帝後和奶娘外,跟誰都不太親。她是死去的賢妃所出,生母去世的時候她還不記事,皇後沒有女兒,就把她歸到自己名下,當半個嫡女養,也住在鳳儀宮。賢妃生前不算受寵,六公主的性格也不算討喜,但承興帝這人非常看重嫡出,連帶著皇後收養的六公主也重視了幾分。褚琰隨口道:“可能是她大哥長得好看吧。”承興帝失笑:“你今日不來讀書,就是為了在這兒玩鬧的?”褚琰也不解釋:“兒臣知錯。”“你以為知錯,朕就不罰你了嗎?”承興帝忽而板下臉,冷笑一聲,“把先前學過的文章都抄十遍。”“新晴,去把我昨天抄的書拿來。”褚琰對承興帝這罰小孩的模式早有準備,道,“昨晚上連夜已經抄完了,隻是沒想到父皇隻讓抄十遍,兒臣還多抄了些,請父皇過目。”“……”承興帝被他這麽一說,也沒心情找他麻煩了,草草地檢查了一下,又丟回給新晴:“說吧,耍的是什麽脾氣,什麽地方不滿意?”他之前怎麽沒發覺這個兒子的脾氣這麽別致。褚琰道:“沒有的事,是兒臣對自己不滿意。”承興帝莫名其妙。褚琰抿了抿嘴,不再言語,身後的愁生就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承興帝還認得這個小太監:“愁生你說。”愁生一臉惶恐地跪下來。一炷香後,屋中。愁生得了褚琰的點頭示意,終於敢開口:“回稟陛下,您昨夜差嬤嬤送來幾位女子……”承興帝一挑眉,心說朕操心操心兒子子嗣問題怎麽了,他還敢為了這個跟朕鬧脾氣。誰知愁生又說:“王爺本想天子恩賜理應謝賞,當晚便打算把事辦成……可王爺以前虧了身子……”他咽了咽口水,頭也不敢抬,頂著頭頂上頗讓人有壓力的目光繼續道:“這……許多事情就晚了點,至今還未曾有過……夢遺……所以昨夜也……”承興帝:“……”屋內一片死寂,梁冶深深低下頭,恨不得自己沒有進來過。不夢遺未必就說明了什麽,然而愁生特地拿出來說,就說明這是委婉的說法,潛在意思一時不敢細想。承興帝抽了抽嘴角,保持了最後一絲冷靜,對梁冶說:“叫太醫來。”褚琰瞥了眼他的神情,總覺得聖上下一刻就要吼“拖出去斬了”。最近給褚琰治病的一直是同一個太醫,聽到安王傳太醫,想也不用想,來的必是他。太醫裝模作樣地把著褚琰的脈沉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承興帝差點覺得自己也需要太醫看一看。然而太醫下一句是:“安王殿下身體確實有虧,故而暫且還是童子身,隻是就目前看來,未必以後就不能人道,王爺身體尚未成熟,大約是來得比別人晚些,需好好補養身子,日後的事,就得看休養得如何了。”承興帝一顆心落回胸腔,滿臉沉痛:“那你搖什麽頭!”聽到大兒子還有機會,承興帝也不那麽憂慮了,催太醫去開方子。太醫卻道:“是藥三分毒,臣再給王爺開七頓的方子,七頓以後,最好是拿藥膳來補。”承興帝擺了擺手:“改日給他找些食譜來便是。”宮人紛紛去忙,屋子裏頓時就空了下來,六公主從屋外進來,露出一個小腦袋。承興帝便朝她招了招手:“小桃兒,躲那兒幹嘛,來,進來……”他把六公主抱到身邊坐,摟著小小的肩膀輕聲問:“今天怎麽來大哥這了呢?”六公主的聲音如她本人一樣細細軟軟,叫人聽著便想疼她:“大哥哥給我做了小馬。”她把手裏的小馬舉了起來,居然是布製的,裏麵塞了棉花,馬頭兩側縫了兩顆大扣子。馬兒不大,正好夠她抱著。承興帝正要拿過來看看,六公主的手又縮了回去。承興帝笑了:“一個布偶罷了,父皇有真正的小馬,改日帶你去挑一個。”六公主抱緊布馬,聲音不大:“可是我不能騎馬,也抱不動。”承興帝又道:“那就叫宮人們給你多做幾個,不止是馬,你想要什麽都行。”六公主猶豫了:“可是小馬是大哥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