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夜間是不允許進入林子的,但因為快要回程,侍衛們都趕著淩晨檢查車馬、準備物品,守林子的侍衛都被調走了,才讓褚琰鑽了空子。直到承興帝一聲令下準備啟程,後方才傳來一陣明顯倉促的馬蹄聲,眾人一轉頭,便看到安王一麵手忙腳亂地牽韁繩,一麵又去按住懷裏包裹的什麽東西。他堪堪在撞上馬車之前將馬停住,驚得看到的人都替他捏了把汗,新晴連忙去將馬兒牽住,褚琰下了馬,直接鑽進了馬車裏。岑雙在後方一臉譏諷,壓低聲與朋友說:“難怪隻能抓魚。”柳岐短暫地懵了一下,也立刻跳下馬,鑽進馬車,他還沒坐下來,馬車便輕微地晃了一下,悠悠跟上前麵的車。柳岐一時沒抓到地方扶,整個人向後倒去,褚琰立刻伸出一隻手,將他扯進了懷裏。柳小公子緩緩低頭,與一雙灰色的眼睛對上。一人一崽大眼瞪小眼。柳岐一下子掙脫褚琰的懷抱,退了老遠,嫌棄道:“它好髒!”褚琰歎道:“時間上來不及,否則我一定把它丟池子裏泡一泡。”小崽子大概是聽懂了這句話,衝著把它拐來的褚琰凶巴巴地呲了呲牙。柳岐沉默了一陣,開口:“冒昧地問一下,這位是……”褚琰毫不猶豫:“狗。”柳岐:“……”“狗”崽子:“嗷”褚琰麵不改色地解釋:“狼犬,長大了就能看家護院。”柳岐才不信皇家獵場裏有狗,他已經猜出了這是什麽,頗為忌憚地坐在了馬車的角落裏。褚琰哭笑不得,指著“狗”道:“趴下。”凶巴巴的小崽子朝他亮了亮沒長齊的牙齒,然後趴下了。褚琰指了指柳岐:“去跟王妃打個招呼。”話音一落,小東西和柳岐同時起身,同時往反方向撲,等小家夥站到柳岐坐過的地方時,柳岐已經死死抱住了褚琰的腰,腦袋都不敢抬地埋在褚琰懷裏,怒道:“褚琰你會不會送禮!”剛說完,就感到腿上壓了一隻軟綿綿的東西。柳岐哭腔都快出來了:“把它拿走!”褚琰把小狼崽子拎到一邊,摸了摸柳岐的腦袋:“拿走了,放心,它不敢咬你。”柳岐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嘴硬道:“但是它髒!”緩過來後,發現狼崽子雖然凶,但是的確是被□□好了的,除了活蹦亂跳不肯安生、還動不動露出牙齒爪子、“嗷”一聲嚇人以外,完全不敢動真格的。柳岐習慣以後就不在褚琰懷裏賴著了叫褚琰遺憾了好一陣子,被狼嚇乖的柳岐簡直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白兔,讓人想捧在手裏哄哄。柳岐慢慢反應過來:“你早就料到今天要回程了?”褚琰道:“父皇昨日發了那麽大的火,肯定是有極為要緊的事,但也並未聽說獵場裏出了什麽事,所以隻會是朝廷的事,父皇自然是要回朝理政的,為了保險,我便趁早去接它。”柳岐:“右相被下獄了,據說是昨晚連夜押上了囚車。”“此事與我們無關,也不會牽連到你父親那邊。”褚琰平靜地對上柳岐狐疑的視線,“回去我再慢慢給你透個底。”隔日大朝會,有臣子在承興帝的授意下,直接在朝上宣讀了這奏折。“勾結南晉”、“教唆前睿王謀反”等幾項罪名砸下來,砸得滿朝文武都回不過神來。褚琰麵色平靜地聽念奏折的臣子口頭羅列證據,從虛無縹緲的“李憑瑞乃南晉出身,恐是蟄伏多年的南晉奸細”,到百口莫辯的“右相與前睿王通信的證據”。李相派的大臣也沒有料到這種事情,一時間連辯駁之詞都想不出來。承興帝震怒,差點想直接給李憑瑞定罪問斬,還是幾位右相派的大臣跪地大呼“恐其中另有隱情,懇請陛下徹查”,這才讓承興帝鬆了口,命大理寺同刑部一起徹查此事。當日,與右相關係最為密切的幾位大臣全部被停職軟禁在家,隨時準備配合刑部與大理寺。朝野上下頓時變得風雲莫測,以左相為首的勢力見這是個好機會,都想趁機往上爬,而左相背後,赫然是二皇子母家。右相派中行動尚且自由的,都算不上核心的人物,他們失了主心骨,本就慌亂,根本想不出什麽主意。即便是買通刑部的人和獄卒,也隻能知道又查出了多少不利於右相的證據、李憑瑞又受了多少酷刑。兩日過去,有人都不禁起了疑心。“你們說,李相該不會真的是……”話未說完,但在場人都明白他意中所指。“胡說八道!”一個緊繃的聲音一字一字吐出,眾人聞聲望去,隻見年輕人眼神裏一片凶狠。正是李憑瑞的兒子,李純。李府已經被人層層把守,隻有李純自己考取了功名,外派出去做了縣令。不知是不是因為承興帝在氣頭上,一時間沒想起來李憑瑞還有個做縣令的兒子,才沒有停了李純的官職。而趁火打劫步步緊逼的左相一派也不想本事不凡的李純回來摻和,便沒有在皇帝麵前提起這事。李純去的地方離京城不遠,得了訊以後暗中回京,今日才與他們匯合的。見他出聲打斷,眾人也不再把懷疑表現出來。其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閣老說道:“咱們今天是來商議接下來該怎麽辦的,不是來枉自揣測的,右相的人品咱們都有目共睹,反正我是不相信他與南晉有勾結,若有人信了,現在便可走出這扇門。”半晌後,無一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