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岐一時想不起來愧疚與感動了。這種關頭,殿下你倒是先想想最要緊的事啊!作者有話要說:我好晚(懺悔)第56章 逃亡淮南以西, 繞過大河,便入群山。搜查的人絡繹不絕, 馬兒耐不住那樣凶猛的奔波, 不可能一鼓作氣奔回荊州,甚至連淮南都出不了,隻能繞著彎地躲避搜查。淮北王世子是個累贅, 褚琰不能保證他有沒有與人聯係或是留記號的辦法,因此逃出淮北城沒多久便將人丟下了馬。他們在半路上從接應的人手裏分了糧,然後分頭逃跑,但那點糧食也就能供大家吃幾頓的,其中七成還都是生米,得生火燒熟。然而生火就意味著暴露位置, 他們進山三日,先把被水泡軟的幹糧吃了,隨後一直在吃野果和野菜, 體力與精神都逐漸喪失,單憑著一股活下去的念頭才能不掉隊。在山裏的第三日夜晚, 天降大雨,霧氣濃重,褚琰帶著人找了個山洞, 拾了些沒完全被淋濕的柴,艱難地生了火。隻有在這天氣裏,才不會讓煙冒出去。褚琰早有先見之明,棄馬之前帶上了幾隻輕便的銅碗, 現在正好能拿來當鍋使。那樣一小簇火和巴掌大的碗煮起東西來實在費勁,無所事事的人便在外麵找東西布置陷阱和醒鈴。之前褚琰連用了幾計調虎離山,其實已經將追兵甩得挺遠了,不敢生火也隻是出於謹慎,隻要不暴露痕跡,他們沒準在山裏躲上十來天都不成問題,畢竟山那麽大,淮北軍再多也搜不過來,但一旦暴露,給敵人指了方向,那他們就得馬不停蹄繼續趕路,這對他們現在的身體來說根本受不住。第一批飯漸熟,周圍的人都盯著咽口水,柳岐四下看了一圈,先遞給了受過傷的人。這些別人也沒話說了,隻好繼續等第二碗。折騰了大半夜,人人才都吃過那麽一口,柴火已經不剩多少了,大家都忍著半饑半飽的感覺休息。褚琰聽到有人的腳步靠近,下意識摟緊了柳岐,懷裏的人便同時與他睜開眼,望向來人。三人在陰暗中僵持了片刻,褚琰打破沉默:“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那人叫吳壯,嚴家軍編隊很簡單,兩百人為一隊,他是隊正,先前跟著褚琰進王府的人裏就有他。吳壯下意識緊了緊手裏攥著的匕首的刀柄:“您……真是北齊皇子?”山洞裏睡著的人隻是寥寥,其餘大都是繃著精神無法安睡的。柳岐能感覺到在吳壯這句話問出口後,許多目光都穿透黑暗投了過來,有人地從地上撐起半個身子,吳壯身後也有幾人皆是一副繃緊了的模樣,顯然他們是剛才商量好了,才派吳壯代表大家來問一句。褚琰安撫地摸了摸柳岐的腦袋,平靜地承認了:“嗯。”吳壯咽了咽唾沫,指指柳岐:“他是……王,王妃?”“嗯。”“你們為什麽騙我們,你們到底想做什麽?”“你和那淮北王真的有勾結?”“你說要帶我們起義,都是假的,說什麽懲奸除惡救百姓於水火都是放屁?”頓時吳壯身後那些人都按捺不住插起了嘴。坐起身的人越來越多了,黑暗最易傳遞情緒,不用看也能感覺到這個擁擠的山洞充滿了驚訝、審視、懷疑與敵視。但褚琰知道,他們並不是真的將自己視為敵人,隻是想要一個交代罷了,他也確實該給他們一個交代。先前一直疲於奔命,不敢有一絲停歇,因此這件事一直沒有被攤開。在王府裏聽到隻言片語的那幾個人也默契地沒有將事情透露得太廣,因為他們知道,不管褚琰是什麽人,都隻有他能指揮兄弟們逃出生天,也知道假如在路上軍心就散了,那他們就真的要落在敵人手裏。托瞿二天天給他們講兵法的福,他們才不會天真地以為隻要轉頭投誠就能保命。褚琰正想開口,柳岐忽然從他胸口抬起頭來:“不是的,諸位請聽我說,論起為百姓謀福祉,我家殿下絕不虧心!你們隻需想想,我們在南晉的這幾個月,可有虧待你們,可有驚擾百姓,可有劫掠無辜?”周圍有一瞬間靜了下來,柳岐抓緊機會,語速飛快:“我們來南晉,實則也是為了南晉百姓考慮,否則直接讓齊軍壓境,以兩國物力之差,攻下南晉也隻是早晚問題,可你們想,那樣會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讓多少地方生靈塗炭?安王向陛下苦求,冒險親自到北齊來,組織人建立起兵馬,雖不是為起義用,但也的確是希望準備周全,日後這仗打起來,北齊行得順利,便能做到不擾百姓!”四周聲音漸起,幾乎要蓋過柳岐的聲音,吳壯回過頭道:“兄弟們先靜一靜,咱們讓他們把話說清楚。”等聲音沒了,又回過頭看著柳岐:“既然你說打仗讓人家破人亡,那又為什麽非要讓這仗打起來?”柳岐搖了搖頭道:“事情不是打不打仗那麽簡單的。其一,天下大勢分久必合,乃是順應天理,其二,南晉民間如今這般狀況,已不能稱之為太平,南晉朝廷不顧百姓死活,好,我們來顧,南晉覆滅以後,北齊自然會將領土之上的人接納安頓,到時候無懼災荒,民間太平難道不是百姓所求?”“其三,你們不知,我朝皇帝本無攻打南晉之意,然而去年連續兩次藩王叛亂,攪得北齊雞犬不寧,最後發現都是南晉在背後操作的手筆。南晉上位者的意思很明顯,乃是想讓北齊內亂,趁機攻齊,如此一來,這仗早晚都要打!打得越早,南晉百姓就能少在水深火熱中待一天。”“說得好聽。”不知是誰出了聲,“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又在唬我們?若你們根本就是與那什麽淮北王狼狽為奸呢?”褚琰終於開口:“當日我在淮北王府說的那一番話,隻是權宜之計,若我真與淮北王有勾結,當日便該留在王府,等淮北王一封信寄回,那狗屁世子準把我奉為座上賓,又何必狼狽逃竄至今?”那人不出聲了,其實仔細想想也不難想明白,隻是激動與疲憊之下不願動腦。“諸位先不必激動,不如坐下來詳談,你們這麽多人,總不至於還怕我們兩個能怎麽樣。”吳壯頓了頓,坐了下來,他這一坐幾乎表明他已經信了柳岐的話了。褚琰這才繼續道:“諸位,昔日騙了你們,實在是對不住,但我也沒有別的法子,若是上來就亮出身份,你們怕是連給我一個機會都不肯,我之所以瞞著你們,也是想讓你們親眼看到,我並非是想對南晉百姓不利才潛入南晉,恰恰相反,我想促成天下大統,讓天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為此我必須奪下糧倉,以免數十萬糧食在南晉戰敗時被毀,必須挑起內亂,讓惡人與惡人相鬥。”“我知道,你們祖祖輩輩都生在南晉,即便今日有了起義之心,也仍是對本國抱有感情,難容他人侵犯自國領土,但我也知道,你們更有一份仁義心,希望百姓能少受一些罪,在這一點上,我與你們一樣……”他不像柳岐那般激動,而是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力量,撼動著眾人內心築起的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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