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單腳站立的汪娑,他臉上溢出的戲謔笑容,以及那隻故意被踢得很遠的鞋子。眾人的臉色霎時就變了,氣氛陡然朝著不可控的方向劇烈演化。


    李墨沒有讓氣氛發酵,而是立即笑嗬嗬地蹲下身子,隨後用衣袖小心擦拭掉鞋子上麵的塵土,甚至還輕輕地吹了吹。


    人群後,李小小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爺爺,她不明白,她想不通,高傲的戰士為什麽要擦鞋子?


    爺爺給予的委屈,和汪娑帶來的憤怒,驟然交織在一起,產生猛烈的化學反應,撕碎了理智,刺破了支撐李小小一直戰鬥至今的……


    那一抹孤傲。


    眼眶殷紅,嘴唇咬破,死死盯著汪娑,藏在袖口的掌心泛起白光,其中醞釀出一縷深邃的墨色。


    汪娑身後有七八人立刻看向李小小,眼神冰冷,肌肉微微緊繃,隨時準備出手。


    汪娑似是不知場中醞釀的危險,依舊笑眯眯地看著李墨。


    李墨也似是不知,依舊笑嗬嗬地擦著鞋子,似乎這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情。


    淮中微微皺眉,輕輕拍了拍劉黑寶的肩膀。


    不知為何,他並沒有出手調整李小小體內的情緒。


    在這危險的邊緣,艾庫彌隱蔽地抓住了李小小的手,然後趴在她耳邊,不動聲色地言語了幾句。


    李小小聽完一怔,眼底透出一股迷茫,驅散了掌心裏的墨色,不再去看李墨,緩緩低下頭,打量著自己的鞋子。


    越看越迷糊,愈看愈眼花,似是不明白,小小一隻鞋子,為何能摧毀一位戰士的尊嚴。


    等擦拭幹淨鞋子,李墨就笑嗬嗬走到汪娑麵前,流暢地蹲下身子,給汪娑輕輕穿上了鞋。


    穿上後又仔細擦拭了一番,站遠,貼近,反複打量了片刻,似乎上麵還有看不見的灰塵。


    淮中看著李墨那卑微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隻感好笑。


    這老犬純是自作自受。


    等穿好了鞋子,汪娑跺了跺腳,滿意頷首,對李墨笑道:“今晚能否賞光,來我這裏吃點便飯?”


    “我的榮幸。”,李墨笑著點著頭,頻率極快,猶如一隻樂觀愛笑的啄米小雞。


    汪娑點了點頭,就帶人離開了這裏。


    汪娑走後,氣氛頓時壓抑了起來,時不時會有目光投向李墨,或隱晦,或明目張膽。


    但李墨就像感受不到似的,依舊臉上帶笑,他的笑容似乎從未變過,像是鑲嵌在了臉上。


    不一會,木屋裏走出一人,他掃了兩眼眾人,說道:“各位請進吧。”


    眾人走進木屋,四下掃視了幾下,這裏麵就跟個武道場似的,除了地板什麽都沒有,唯一的優點就是寬敞幹淨。


    但奇怪的是,屋裏除了那個侍衛,就隻有兩隻寵物,一隻純白色的小狗,和一隻五彩斑斕的變色龍,小巧可愛,軟萌靈動,讓人不由想好好稀罕稀罕。


    它們都在抬頭打量眾人,似是好奇,似是審視,眼神很人性化。


    淮中疑惑地打量著這兩隻寵物,它們的情緒波動很擬人化,看起來智慧很高。


    但是,在這動植物野蠻生長的荒野上,怎麽會有兩隻正常的寵物?


    難道是族人從外界帶回來的?


    “龍神呢?”,劉黑寶環視著空蕩的木屋,疑惑道。


    馬天引走到那隻變色龍身邊,頗有興趣地打量著,嘖嘖稱奇道:“我以前就愛玩點爬寵,這隻變色龍的品相正經不錯呢,得值不少錢。”


    說著,馬天引就朝它伸出手,想要拿起來把玩一下。


    淮中突然皺眉道:“馬天引!別動!”


    馬天引愣了一下,但他上輩子可能真的玩過爬寵,他的手已經下意識把那隻變色龍給抄了起來,姿勢非常標準。


    “哎呀!你快把龍神放下,龍神不喜歡別人抓著它的!”正在吃點心的紅果果見狀,頓時噎了一下,連忙焦急地開口提醒。


    聽到紅果果的話,眾人頓時懵逼了。


    龍神?這麽個小玩意就是龍神?你叫蟲神都比叫龍神貼切啊?


    馬天引有點懵,但他聽勸,立馬就放下了那隻變色龍,然後低著頭,呆呆地看著它。


    那隻變色龍也在抬頭注視著馬天引,但變色龍的表情很難分析,眾人不知道龍神到底生沒生氣。


    但淮中知道它生氣了,而且很生氣。


    一人一龍沉默對視了幾秒,那隻變色龍突然人立而起,隨即迅速變大,變成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光著膀子,就穿了一條短褲。


    小男孩仰頭憤怒地瞪著馬天引,呲著牙,小臉氣得通紅,這下倒是好分析了,憤怒肉眼可見。


    隻見他一個大跳就躥到了馬天引的頭上,揮起拳頭就打,頓時打得馬天引嗷嗷亂叫,四處亂跑。


    “狗東西!你敢抱老子!”龍神怒道。


    馬天引憋屈得很,也又不敢用異能,隻能肉體招架,但關鍵是,他打不過這個小屁孩。


    “哎呦我糙!別打了!誤會!”,馬天引慘叫不止。


    過了好一會,龍神才從他的腦袋上跳下來,鼻青臉腫的馬天引如獲大赦,連忙躥到了人群後麵,去找同樣滿頭包的劉黑寶和姬霽去了。


    大白悄悄走到紅果果身邊,疑惑道:“老淮跟我們提過你唱的那個歌。”


    “別的先不管,那個偉岸的身軀是怎麽來的?”


    紅果果仰頭看向大白,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道:“那首歌謠裏就是這麽唱的啊!我就是唱了個歌,又沒有說龍神長得很高大啊!”


    大白頓了一下,無語道:“這首歌是誰編的?這不是造謠嗎?”


    紅果果翻著大眼睛回憶道:“我小的時候龍神教我唱的,他還給了我一大包紅果果,讓我把歌謠傳出去。”


    “他還跟我說,要是有人問他的形象,就唱這首歌。”


    大白無語地邁步離開,馬天引這頓打挨得不冤,這是埋藏在曆史中的毒打,十幾年前就鋪墊好了,隻不過是恰好降臨到了他身上而已。


    龍神喘了口氣,看著眾人,背起小手,輕咳兩聲,故作莊重道:“各位,找我何事啊?”


    李墨站了出來,他先是展開了光幕,屏蔽了木屋內外,然後笑道:“在下紅曼帝國李墨,我們來到這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察覺到了風波在醞釀。”


    “並且已經波及到了紅曼,所以我等才特意趕來查看。”


    “不知龍神能否給我們解惑?”


    龍神點了點小腦袋,反問道:“我憑什麽告訴你們?”


    李墨溫和笑了笑:“因為龍神您已經身處在了風暴中心,而風暴中心的強大吸力一定把您牢牢吸住了,導致您無法動彈。”


    “紅曼被迫卷了進來,這對您來說是好事,因為紅曼帶來了破局的力量。”


    “而且紅曼不缺乏勇氣,不管原因為何,結果如何,紅曼都決定把籌碼押在您的身上。”


    “而且是全部籌碼,直接梭哈,紅曼將賭上國運。”


    “如果龍神不放心的話,我們這裏有一位能簽訂契約的能力者,他將是我們雙方合作的保障。”


    聽完了李墨的話,龍神皺著小眉頭,疑惑道:“為何壓在我的身上?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麵吧?”


    李墨笑著解釋道:“因為我們和黃家還有沉珂帝國有仇,他們曾經殺死了我們的上任國主。”


    “而且,他們也不是值得托付的合作夥伴,和他們合作隻會把紅曼葬送掉。”


    “說句不好聽的話,希望龍神不要怪罪。”


    “我們選擇您不是因為您有多厲害,而是因為我們沒有選擇。”


    龍神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哈陀頓,說道:“哈陀頓,過來,和我說一下你的想法。”


    哈陀頓頓時傻眼了,我說啥啊?我啥也不知道啊。


    但沒辦法,哈陀頓隻能硬著頭皮走到了龍神麵前,幹巴巴道:“龍神,您有什麽要問的嗎?”


    龍神聞言一愣:“你不是一直叫我小蟲蟲嗎?怎麽今天這麽老實?”


    “咋滴?被追殺傻了?我已經幫你報仇了,那些追殺你的組織都已經被我滅掉了。”


    哈陀頓咽了咽唾沫,僵硬道:“謝謝你,小……小蟲蟲。”


    看著怪異的哈陀頓,龍神依舊有些疑惑,但他沒想那麽多,就繼續問道:“關於這件事,說說你的想法,你不是在紅曼待過嗎?”


    哈陀頓想了想,說道:“他們確實沒說謊,情況和李墨說的一樣。”


    “而且那個能簽訂契約的人很厲害,他的契約很霸道,也很公平,應該不存在違約的可能。”


    龍神點了點頭,就對著眾人說道:“行了,你們回去吧,我考慮考慮。”


    淮中皺了皺眉,開口道:“這有什麽可考慮的嗎?”


    龍神有些不悅地看著淮中,不喜道:“你在教我做事?”


    淮中歎了口氣:“你們也沒有誠意啊,紅曼大老遠的跑過來下注,但你們主事的人連句話都沒說。”


    “我說話可能有點難聽,但光靠著龍神的智慧的話,他沒可能帶著這麽大個部落走到今天。”


    “狗東西!你什麽意思?”,龍神憤怒地握緊小拳頭。


    淮中無奈地看向那隻小白狗,說道:“您不說句話啊?”


    隻見那隻小白狗人性化地歎了口氣,然後張嘴,發出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小蟲蟲,你要是再把狗東西當口頭禪,我就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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