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意的臉色緩緩沉了下來。他大概猜到自己是誰了。像是為了印證燕容意的猜想,天邊再次想起劍鳴。忘水和白霜同時抬頭,麵色凝重地握緊了手裏的劍。來人卻也是浮山派的劍修,穿一身雪白無暇的長袍,腰間係著暗金色蟠離紋束帶,腳踩一柄青色長劍,說是劍修,更似書生,腰間甚至還掛了一柄折扇。“珞瑜師兄!”道場四周響起了驚喜的叫聲。站在燕容意麵前的白霜卻猛地咬緊了後槽牙,全不似尋常弟子那般憧憬珞瑜,反而怒火中燒地瞪著珞瑜腳下的飛劍。珞瑜不急不緩地落於道場中央。他長得清朗俊逸,氣質溫和,笑起來,親切得令人不由自主放下防備。珞瑜望向被困於火籠中的鬼修,搖頭歎息,抬手輕輕一點,白霜就悶哼著捂住胸口,狼狽地後退。緊接著,幽藍色的火焰在空中四散開來,萎靡的火星隨風飄搖,剩下的一小捧艱難地在雪地上匯聚成兩團昏暗的火球,然後委委屈屈地飛回了白霜身邊。稀薄的血順著白霜緊抿的唇流了出來,燕容意心底突然多出一抹瘋狂的怒意。他倏地望向站在鬼修身邊氣定神閑的劍修,右手背上盤亙的血色蓮花閃過妖冶的光。第5章 但是有人比燕容意更快做出反應忘水飛身而來,橫劍攔於他們身前。同樣是白衣金紋的劍修,珞瑜給人的感覺,像是二月的春風,忘水則是秋日微涼的朝露。“師兄……”白霜顫抖著捏住忘水的衣角,哼出一聲委屈至極的抱怨,“那把劍……”“住口。”忘水手腕一抖,挽了個劍花,“開山大典在即,不要叫外人看了咱們浮山派的笑話!”白霜氣不過,漲紅了臉,繼而想到什麽,頹然泄氣,扭頭對著燕容意怒吼:“都怪你!”燕容意:“……???”他心底的怒意不知不覺間消散了,就如同他手背上的蓮花閃過的紅芒,仿若幻覺。燕容意對自己的身份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也隻有那個身份,才對得起這具身體滿天下得罪過的人。“忘水師兄。”珞瑜與鬼修低語了幾句,笑著向他們走來。忘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全然沒有收劍的意思。“我知道你們與燕師兄情誼深厚,可他殘害忘憂穀鬼修是事實。”珞瑜笑得人畜無害,說出口的話卻字字珠璣,“忘憂穀長老以秘法,從屍首中提取出的記憶,我親眼見過。”“真相如何,執法隊會去調查。”戴著麵具的忘水冷冰冰地答,“如何處置燕師兄,也該由師尊做主。”珞瑜從善如流:“本該如此。”“白霜出手乃情勢所迫,你傷他,執法隊定會深究。”“執法隊?”珞瑜聞言,拍了拍手,做恍然大悟狀,“對,我今日來,不是為了和師兄們打架的……我是來通知你們,我要代替燕師兄,成為浮山執法隊的執法者。”珞瑜說完,先跳腳的,居然是看起來最討厭燕容意的白霜。“你做夢!”少年抹去唇角的血跡,提劍指向珞瑜,“燕師兄是師尊親定的執法者,你憑什麽……”“白霜!”忘水猝然轉身,眼底蘊藏著怒意,“慎言!”白霜委屈不已,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了自己的劍。剛從火籠裏逃出來的鬼修見狀,仰天大笑:“一個入了魔的弟子,浮山派不僅要包庇他,還要他繼續當執法者?荒謬啊,真是荒謬!”珞瑜背著手耐心地聽鬼修發完牢騷,轉身麵相白霜,循循善誘:“白霜師兄,我知你與燕師兄情深義重,可……燕師兄已經入了魔,他手上的紅蓮紋路就是證據。”“……再者,你還記得浮山派執法者的責任嗎?”“……師尊選出來的執法者,一共七人,燕師兄未入魔前,是七人之首,可如今他修為盡失,還背負了人命。這樣的人,如何擔當執法者重任?”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連向來不問世事的南招提寺的佛修,都不由自主點了頭。浮山派的執法者,是由天下第一劍修,承影尊者親自挑選出來的。所謂執法者,便是以身證道的修士。天下宗門如繁星般浩瀚,唯獨一宗獨占鼇頭,那便是浮山派。相傳百年前,魔修猖獗,浮山派率領天下正道,苦戰七七四十九天,最終,承影尊者憑一己之力,將魔頭封印於幽冥之海。浮山執法者,也是那時出現的。人魔之爭雖以人修勝利告終,修真界的魔修卻源源不絕地湧現。魔修生性狡猾,善於蠱惑人心,哪怕在眾修士的圍剿之下,依舊有漏網之魚喬裝打扮,混於各大門派,誘騙無知弟子。為了避免魔修卷土重來,承影尊者獨創了一套心法,習會者,可辨人魔,可鑒鬼神,隻是這套心法對修習者的天賦要求甚高,有能力修習者鳳毛菱角。承影尊者左挑右選,最後隻選中了七人。這七人便是後來人口中的執法者。他們頭戴鶴翼形麵具,遮住眼鼻,隻露口齒,剛一出世,就斬去魔修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