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九深一言不發地目送他離開,垂下眼簾,手腕上有一條線若隱若現。套在燕容意腳踝上的銀環的功能,當然不是簡簡單單的防身,而是能追蹤靈氣。……也就是說,燕容意就算飛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淩九深的掌心。*浮山派的開山大典結束沒多久,浮山鎮就再次熱鬧起來。隻是這種熱鬧不同以往,各派修士神情緊繃,鎮上的凡人閉門不出,一場醞釀了許久的誅魔大會即將拉開序幕。珞瑜就是在這時偷偷潛入浮山鎮的。他冷笑著注視著天空中不斷閃過的法寶的霞光,心想,自己找不到燕容意,就讓天下人一起去找,天下人找不到,就逼著淩九深去找。……總有一個人能找到。珞瑜在尋找燕容意的同時,隱在九霄雲外的天道也在找他。燕容意氣息全無,簡直和死了一樣。天道哪裏能想到,燕容意肉身被毀,靈魂融入了鸞鳥的軀體,早已跳出了“人修”的範疇,自然也逃過了他的探尋。燕容意還是燕容意,又不是……燕容意。他就算化為人形,也是修煉成人的靈獸。正因為燕容意不再是人,塵封的記憶才會蘇醒,天道束縛在“人”身上的條條框框才會自行消散。當然,天道雖然找不到燕容意,它依舊可以輕而易舉地尋到珞瑜。剛邁入浮山鎮客棧的珞瑜,後頸忽而躥過一陣寒意,他迅速隱去身形,禦劍飛到人煙稀少的郊外,尚未從芙蓉劍上跳下來,就被手腕粗的天雷從劍身上劈了下來。“我……”珞瑜伸出焦黑的手,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是第二道天雷直直砸在他的脊背上,將他死死壓在了地麵上。珞瑜不甘心地咬牙,閉上眼睛,承受著天道的怒火。天道降下了九道天雷,最後留了珞瑜一條命。因為隻有珞瑜能幫他找到燕容意了。“殺了他……殺了他!”天道想到一種可能,瘋狂地怒吼,“珞瑜,我要你殺了燕容意,隻要你殺了他,我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隻要不是,隻要不是……天道猩紅的雙眼裏彌漫起恐懼,仿佛又看見了千萬年前的淩冽劍光。珞瑜狼狽地坐在地上,用傷痕累累的手背蹭掉唇角的血:“所有的要求?”“當然。”“如果我要淩九深呢?”“這還不容易?”天道不屑得輕哼,天空中濃墨一般的烏雲緩緩散去,“我可以創造出無數世界,讓你和淩九深當主角……你想要什麽劇情,自己寫。”珞瑜想到了什麽,目光微變:“這個世界的劇情呢?!”他可以書寫劇情的書卷先是自燃了一頁,繼而徹底化為了灰燼。這個世界還受天道控製嗎?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回應他的卻是重新匯聚的烏雲和密密麻麻的天雷。燕容意飛下浮山的時候,正好趕上了最後一道天雷。他下山的時候,在巨鯤身邊耽誤了一點時間……因為他差點迷失在雷雲中。好在千鈞一發之際,燕容意學會了控製翅膀,開始能乘著風平穩的滑行,這才能落在浮山鎮外的一株千年古樹上,饒有興致地看珞瑜在地上打滾。珞瑜身上的白色道袍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被天雷劈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焦土。淒厲的慘叫盤亙在樹林之上,燕容意靜靜地趴在樹枝上,眼裏盛滿了淡漠。他會同情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魔修……但他不會同情珞瑜。……主角。如果鸞鳥能做出表情,那燕容意臉上必然浮現出了冷笑。最初的最初,他也做過主角。正因為他成為過主角,他才知道主角背負著怎樣的命運。珞瑜選擇了一條和燕容意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不能說珞瑜的選擇是錯的,畢竟人為了自己活著,也是一種平常的選擇。但珞瑜走過燕容意走過的路,必定意識到了主角的機緣是靠炮灰的死堆積而成。與其說珞瑜不在乎炮灰的命運,不如說,他從未將忘水,白霜,殷勤……以及這個世界上的人當人看。在珞瑜眼裏,除了“主角”就是“反派”。鸞鳥黑色的眼裏湧起了譏諷,片刻又泛起一絲憐憫。每一個自以為是主角的人,最後會落得什麽下場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燕容意展翅飛到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