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對這段剖心之言,隻有一個評價,“人不會背叛自己的階級。”


    “沒抹黑,已是最大的善意。”


    林婉婉反駁道:“原話難道不是,隻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


    祝明月玩味道:“放在吳七身上,都差不多,殊途同歸。”


    林婉婉輕笑,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說道:“小月月,你扶危濟困,算背叛了自己的階級嗎?”


    祝明月笑容燦爛,瞬間容色無雙,回應道:“我不背叛我自己。”


    選擇做一個社會意義上的“好人”,隻是因為有利而已。


    你猜,當潑天的利益和道德擺在天平兩端,我選擇哪一個。


    祝明月陡然收斂笑意,目光變得幽遠,“一間四處漏風的破屋子,那麽多人矢誌不渝地扶。”


    不如推倒重建了事。


    林婉婉:“片瓦遮身,總比流離失所強。”


    段曉棠沉默不語。


    祝明月發發牢騷就過去,轉而“審問”起林婉婉,“催一催盼兒,盡快出苗圃規劃圖。”


    “種苗該盡早聯係起來!”


    磚石瓦料反倒不急,花果山不用多名貴的材料。


    林婉婉趴在桌上,微微仰起頭,問道:“你的樹,都砍完了?”


    祝明月:“怎麽可能!”


    幾天之間砍光幾座山的樹木,她難道有神仙法術嗎?


    當前進度,連一座山都沒砍完。


    林婉婉情知,花果山做的是天時生意,錯過季節難以挽回。


    “明天我就去催一催她!”


    祝明月發揮資本家榨幹油水的作風,“這年頭,想找些願意親近自然的義工,難啊!”


    現代有免費甚至倒貼錢去做農活的城裏人。


    但在大吳,這樣的“傻子”,一個都沒有。


    林婉婉不屑地撇了撇嘴,“人家出門就是山水,不稀罕。”


    當誰都是鋼筋水泥叢林裏被圈養的社畜?


    話鋒一轉,“花果山人力需求大,工人夠用麽?”


    祝明月自信滿滿地回答:“你不知道,現在是農閑嗎!”


    招工,易如反掌。


    李匠人帶一撥人,四野莊周邊再宣傳宣傳,人手不成問題。


    花果山的活計,說到底就是沒有技術含量,隻要舍得下力氣的開荒活。


    冬天泥土板結冷硬,開荒不易,雖知如此,卻無可奈何。


    因為春天可能找不到那麽多人手。


    轉天,林婉婉繞到花想容的後院,呼喚道:“我的盼兒姐姐,做完了沒,金主大大催了!”


    顧盼兒正埋頭於淩亂的桌麵之中,揮揮手讓顧碧青出去。


    林婉婉一屁股坐在對麵,重複道:“好了沒?”


    顧盼兒微微蹙眉,抱怨道:“別人設計一座園林,哪怕是最簡單的,也得耗上數月時間。怎麽輪到我這裏,就非得幾天之內交差!”


    眉眼間流露出幾分無奈與委屈,端的是我見猶憐。


    林婉婉雙手抱胸,無情道:“美人計對我沒用。”


    “祝總就這風格,誰出錢誰是大爺!”


    花癡在金錢麵前,不值一提。


    顧盼兒作勢在眼角抹一抹,“奴家亦是嬌養的閨閣女兒……”


    林婉婉撇開頭,“少來,你兒子都會走了。”


    “現在,是該為自己的事業奮鬥的時候。”


    顧盼兒放棄做戲,整理桌上的紙張,一一排列展示。


    簡潔果斷道:“隻整理出三座山的布局。”


    別的園林是先建房再植物,甚至直接利用原生植物。


    花果山不同尋常,先保證花圃建立,再造景。


    如此一來,既要照顧各個產業的需求,又要考慮花期和景色。


    林婉婉仔細看圖,顧盼兒不會立體圖畫,隻能畫出大體山勢,一旁用簪花小楷標注,具體的種類。


    顧盼兒:“梅山的規劃相對簡單,各色梅花分片種植,中間點綴鬆竹。這樣的布局既美觀又實用。”


    林婉婉一時想象不出交映生輝的景象,“把綠色的鬆竹和梅花混在一起種,好看嗎?”


    顧盼兒無奈道:“這叫歲寒三友。”


    文人墨客最喜愛的景致之一。


    林婉婉恍然大悟,她當然知道這個說法,隻是一時沒想起來。


    顧盼兒描繪著那幅畫麵,“上山的小道開在竹林中,冬雪漫漫,壓不垮修長的竹枝,道路盡頭豁然開朗,是一片傲然立於寒風中的梅花。”


    “梅花、雪花與竹影交織,暗香浮動,心神靜謐。”


    隨口吟出一首詩,“竹徑幽深處,盡頭映寒梅。


    雪壓枝頭俏,風搖暗香來。


    孤高不畏冷,傲骨自天開。


    歲晚情愈切,花開待春回。”


    林婉婉聽得如癡如醉,合掌道:“妙啊!”


    哪個附庸風雅的文人,能抵擋得住這般“勾引”。


    類似的組合,顧盼兒多的是,“明月要的山間別墅,別的不說,玉蘭、海棠、迎春、牡丹、桂花幾樣,總得湊一湊!”


    “不論雜栽、盆景、圖畫、裝飾,最好沾上一點。”


    林婉婉一副很沒見識的模樣,茫然道:“為何?”


    顧盼兒:“父親說,這是五會友,合綴為玉堂春富貴。”


    誰不想討個好口彩!


    繼續說道:“山裏的小水潭,缺不了石、竹、鬆、水幾樣。水之靈感化萬物,石之怪浮想聯翩,竹與石相輔相成。”


    “小石微山,別開洞天。”


    林婉婉佩服得五體投地。


    看看,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直接統一文人的審美。


    顧盼兒:“小溪旁可以多種些柳樹和蘆葦。”


    顧嘉良提議的時候,顧盼兒不屑一顧,後來想一想,還是有必要的。


    顧盼兒:“間或栽種澤蘭、木蘭、宿莽。”


    林婉婉興奮道:“這個我知道,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單獨看普普通通,組合在一起,絕對是大殺器。


    誰沒讀過《離騷》。


    香草美人,我心高潔。


    能識得這些草木之人,相視一笑,默契於心。


    顧盼兒:“澤蘭、宿莽都是可以入藥的。”


    種了不虧!


    頂著林婉婉的星星眼,顧盼兒道:“這些都是造景的微末小處,關鍵還是我們的花圃。”


    林婉婉激動道:“光這樣的小處,就能引來一大波遊客。”


    粗略地看一眼設計圖,拉著顧盼兒往外走。


    顧盼兒急道:“去哪兒?”


    林婉婉:“先讓金主看看。”


    顧盼兒:“我還沒畫完呢。”


    林婉婉理直氣壯道:“就得趁現在,不然若最後被否決了,豈不是做白工。”


    她們是關係戶,可以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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