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這種出身大族的世家公子,應該是婚配的第一選擇。


    但孫安豐在右武衛摸爬滾打至今,沒人給他介紹婚事,顯然背後不止“造反”一個雷。


    當你在一個集體單位裏任職,周圍人肯定樂此不疲地保媒拉纖。


    真正的好對象,絕不會流到相親場上。


    孫家官爵雖高,但南衙遍地將門,嫁女高嫁,總不會認為自己高攀不上。


    林婉婉總不可能明說,雖然右武衛對孫安豐本人的有色眼鏡卸下,但過往和孫家的恩怨,卻如同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絕不會和孫家結親。


    難道送自家女兒去受磋磨麽。


    聽話聽音,白憲英從林婉婉的隻言片語中捕捉到了一絲微妙的信息,漏了一個右武衛真正的“金龜婿”——段曉棠。


    想來他們自家人並無在並州聯姻的意願。


    旁邊一位夫人旁敲側擊道:“年輕人雖好,到底莽撞了些,不及年紀大的會疼人。”話語中透露出一種世故與算計。


    林婉婉回頭看一眼說話者,是一位中年婦人,言語裝扮和白憲英等並州頂級豪門貴婦差了一截。


    羊霞綺不露痕跡白了說話者一眼,什麽年紀大會疼人。


    年紀大不是有家室,就是兒孫滿堂,生了當人填房做小的心思,不過是打著摘桃子的主意罷了。


    平白在長安來客麵前落了下乘,叫人看低。


    一時之間不知多少人在心中默默將此人劃出交際圈,省得哪天禍害到自己頭上去。


    狄家行事本分,從長安來的將軍外甥雖是認了這門親,但也沒壞了規矩,胡亂提攜。


    林婉婉與人為善,滿足各種奇怪的需求,指著坐在右武衛第一排末尾的寧岩道:“寧將軍,家中亦是南衙將門,喪偶多年。”


    羊霞綺好奇道:“那他家中中饋何人主持?”


    不少男人借口家事無人打理,連一年都等不及。


    林婉婉:“寧老夫人將門虎女,老當益壯。而且寧將軍的兒子十來歲了,常去營中曆練。”


    總之寧家的情況,打摘桃子的主意,不大容易。


    右武衛的情況介紹完了,左武衛和左驍衛也能說兩句,誰叫幾衛淵源甚重。


    論到左候衛,林婉婉隻能搖頭,“真不了解。”


    平日來往不多,連八卦都鮮少聽聞。


    對麵的溫茂瑞則顯得有些酸溜溜的,“眼看我們的長史變成王府長史。”


    說的是在主席台附近忙忙碌碌,籌劃一切的莊旭。


    武俊江聞言,轉過頭來說道:“那莊三不得高興瘋了。”


    官職同為長史,但親王府長史位列從四品上,拿到右武衛,僅次於韓騰、呂元正,比段曉棠等人官階都高。


    呂元正琢磨一番,“可以一試。”


    莊旭常年管理後勤,想攢軍功不容易。


    若明年征戰突厥不能達成預期效果,莊旭去河間王府混個職位,靈活拜將不是不行。


    靳華清經過,武俊江一把將人拉住,問道:“第一項是什麽?”


    其實他更想問,吳越在行宮“遇刺”,靳華清跟著範成明出去幹了什麽。


    但眼下人多嘴雜,不好多問。


    別說武俊江不清楚內情,連候在殿外的溫茂瑞等人都不知曉。


    靳華清連忙道:“姑父你忘啦,第一項不是射箭麽!”


    諸人已經習慣靳華清對武俊江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忽然變了稱呼,顯然有些內情。


    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靳華清早前在行宮,“失節”於範成明,再和武俊江攪合在一起。


    一校尉奉兩將,名聲還要不要。


    這會已經在思考,靳家能不能和範家拉出親戚,遠點沒關係,關鍵得有。


    武俊江反應過來,故作詢問道:“我們派誰去?”


    靳華清:“左廂軍的陶執戟!”


    武俊江:“你不上去露一手?”


    靳華清:“這風頭我就不要了。”


    改明兒三司審問的時候,你就知道我今天的風頭出得有多大。


    再說,射藝一道,他真不是陶富康的對手。


    吳嶺初到並州時,也曾考校過並州將官的武藝。


    不過那次是單純的展示,隻有並州將官上場。


    不似今日帶有比較性質,連帶南衙將官一塊下場比試。


    但這種比試,僅到校尉一級,將領們是不下場的。


    王府護衛們捧著一張張托盤站在場邊,莊旭宣布比試正式開始。


    南衙諸多將官望著琳琅滿目的獎品,腹誹其實自己射藝也不錯。


    比起世子、王爺,吳越還是散財童子這個身份更招人喜歡。


    但現在賭上一衛榮譽,還是要讓把握更大的人上場。


    呂元正慢悠悠喝一口解酒的枸杞飲,故作大度道:“正好看看並州有什麽好苗子。”


    然後發揮南衙傳統藝能,挖唄!


    實則以右武衛如今的態勢,外人很難融入,尤其是那些久經訓練的沙場老油條。


    右武衛如今除了原來的班底,其他的都是年輕人,便是如此。


    新人,好調理。


    武俊江咂咂嘴道:“南衙隻有四衛,並州卻有大大小小十幾個軍頭。”


    不公平。


    寧岩念叨,“就是這樣才好。”


    和吳越共同坐在主席台上的白雋,同樣望著下頭散成滿天星的並州大營,心緒並無多大起伏。


    他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隻有真正握在手中的才是自己的。


    他如今手裏隻有駐守在並州城內,由白智宸代管的三萬人。


    外地的兵馬伸不到夠不著,眼下就算不得自己的。


    馮睿晉忽然發現一處隱秘的共同點,吳越和白雋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此刻卻喝同一種飲子——菊花枸杞茶。


    一個剛剛遭遇“刺殺”,一個地盤上剛發生刺殺王駕的惡性事件,偏偏此時都淡然地談笑風生。


    比起如坐針氈的吳岫和陳景同,言談自若,盡顯大將之風範。


    馮睿晉招來侍者,點名要喝菊花枸杞飲。


    白雋連忙阻止道:“新蔡郡公,這你可喝不得。”


    馮睿晉玩笑道:“難不成不向道就無福消受?”


    吳越出了名的佛道都信也都不信。


    菊花疏散風熱,平抑肝陽,清肝明目;枸杞子滋補肝腎、益精明目。


    合而為一,實乃明目養生的佳品。


    白雋笑道:“這飲子是拿來敗火的。”


    他和吳越兩人,遠沒有看起來那麽平靜。


    馮睿晉抬起掛著的胳膊示意,灑脫道:“那給我也來一杯,看著憲州那幫人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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