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地位非凡,為免去瓜田李下之嫌,沒人會脫離大路行動,尤其是獨身行動的官員。


    劉高思不見蹤影,必然是躲起來。


    許是見到吳越無事發生一般出來,靜室周圍有範成達率領精銳將官把守,意識到出了變故,無從下手,隻能從小道趕回來參加典禮。


    事後審問的時候,利用大部分人的盲區,造成他隻是在大殿周圍活動的假象。


    大殿範圍大,一時沒看見個把人也正常的。


    蘇文德緩緩起身,眼神中暗含即將收尾的喜悅,“劉主簿既然不記得路,不如我們重走一遍,看看有沒有熟悉的景色,回憶一二。”


    蘇文德眼下慶幸自己真走了半截路,沒人會比他更能判斷路程的真假。


    劉高思忽的氣勢洶洶地起身,質疑道:“蘇少卿想盡快結案,以一小人的攀誣之言,怎麽,要我做替罪羊?”


    “我亦是士族出身,怎可受此折辱!”


    話音剛落,人奔著牆邊的柱子而去。


    “砰”的一聲,身體經過撞擊後,重重地跌在地上。


    實話實說,當時屋裏所有人都有一刹那失神。


    誰都沒想到,劉高思說死就死了。


    聲音雖響,卻死得輕巧。


    聽完來龍去脈,吳越淡淡問道:“蘇少卿,你怎麽看?”


    蘇文德望著劉高思漸漸冰冷泛青的屍體,冷靜地評價,“剛烈太過!”


    剛烈(演得)太過!


    蘇文德等人一沒有給他定罪,二沒有上刑,連他的家族先輩都沒“問候”,隻是要他去指認現場。


    這算哪門子“折辱”!


    劉高思以性命斬斷所有線索,但這般牽強的尋死的理由,露出來的破綻,反倒證明黃思淼的指認沒錯。


    吳岫連學蘇文德當初甩鍋禮部推卸責任,借故指責三司逼死朝廷官員、皇室遠親的由頭都找不到。


    劉高思之死,就是天大的破綻。


    求生不易求死難,沒人會隨隨便便尋死,除非他要掩蓋更大的秘密。


    他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是何人。


    吳越眼神毫無憐憫之意,問道:“有其他收獲嗎?”


    蘇文德:“詢問過其他宗正寺官員,劉主簿是在陳尚書宣讀詔書時入殿的。”


    借用他人行為卡時間,總不會錯。


    範成明一路掃過來,沒有見到異常人物,才會在半路守株待兔。


    而吳越出發後,一路聲勢浩大,想看不見都不行。


    劉高思怎麽會落在後麵,中間的行蹤解釋不清楚,再結合黃思淼的指認,幾乎錘死了他的嫌疑。


    照理說,劉高思除了暗示之言,其他的事沒來得及做,不像黃思淼髒了手,不至於一死了之。


    但他一死,代表背後的事大了。


    蘇文德剛“逼”死一個嫌疑人,本該縮著脖子做人,此刻卻蹬鼻子上臉,“王爺,下官欲再提審禮部、宗正寺相關人員。”


    先前審問的重點放在黃思淼周邊,但現在劉高思浮出水麵,就該深挖下去,至少還有一個對手戲演員。


    吳越轉頭看向兩部的主官,吳岫和陳景同全是沉默以對。鎮定道:“可。”


    倒想看看以清貴聞名的兩個衙門,究竟藏了多少牛鬼蛇神。


    莫須有的“刺殺案”卡在最後一步,眾人頂風冒雪辛苦一通,隻得兩手空空回去。


    吳岫和陳景同不止走的時候兩手空空,回去隻怕也是頭腦空空。


    這次坐實他們的屬下有嫌疑。


    也就是吳越無意對他們舉起屠刀,要留給長安的吳杲解決,他們才不用去蘇文德手下走一圈。


    白雋不由得攏緊了披風,朝堂水深,這幫宗室內鬥起來,水更深。


    隻要吳越不倒,眼下這件事就和他沒關係。


    白雋不禁琢磨點其他的,比如並州有一座帝王行宮,地位緊要。


    如今上下被一把擼了,是否換成自己人更好些……


    一名王府護衛忽然疾步行來,麵露驚色,稟報道:“王爺,方才一名離宮歸家的行宮守衛在宮門口遭人射殺!”


    一眾並州大佬們紛紛目露精光,誰要行斬草除根計?


    打量身旁諸人,並州城裏說得上話的主事人都在這裏。


    鏟除異己不可能把自己陷進去吧!


    其他人的目光鎖定白雋,南衙諸衛相對穩當,並州大營……不穩當許久了!


    白雋急忙道:“我不知道!”


    白智宸代管的三萬大軍是妥帖的,聚集在並州城裏外地軍將,看起來也是服帖的,實在想不出誰會膽大包天在行宮門前公然殺人。


    吳越話語中露出一絲慌張,“範大將軍。”


    範成達微微點頭,“王爺暫且帶人退回大殿,我去宮門口守著。”


    吳越重重地點頭,“一切托付範大將軍了。”


    範成明來不及解開盔甲的係帶,範成達已經帶著親兵離開。


    吳越一邊帶領眾人退去最是堅固的大殿靜待結果,一邊吩咐陳彥方,著人從其他門出去,調右武衛的兵馬前來護衛。


    眾人剛在大殿安頓下來,範成達後腳就派人送來剛遭射殺的行宮守衛屍體,身家背景不上不下,普普通通一個小頭目。


    照理說這等小事,無需送到一群高官麵前汙眼睛,但範成達特意著人送來,必然沒那麽簡單。


    蘇文德作為專業人士,率先開啟肉眼“驗屍”模式。


    死者是行宮隊正,刺客射出三箭,一箭射空,一箭當胸,一箭射中胳膊,顯然是衝著必殺的目的來的。


    一介行宮守衛,至於太歲頭上動土,在宮門口動手嗎?


    這周圍駐紮有重兵,一旦下手,插翅難飛。


    但另一些人,看見屍體,就有些色變了,包括蘇文德的副手鬱修明。


    讓他們驚訝的不是屍體的身份,而是他的衣裳。


    “刺殺案”發以後,蘇文德受牽連惹上嫌疑,並未深度參與案件的調查,所以不知道宮女的具體情形。


    而眼下這名護衛身上穿的,就是段曉棠解下來為枉死宮女遮羞的“裹屍布”。


    段曉棠確認道:“是我的披風,前不久蓋在王賢兒身上。”


    有沒有可能是見段曉棠“帶貨”,見獵心喜,仿作了一件。


    手工活雖慢,但中間隔了好幾天,足夠了。


    但並州不是長安,呢子布稀少,遑論找到一模一樣的顏色。


    這會最受歡迎的是大紅猩猩氈,誰會特意找藍色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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