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公子,姓秦的和我們沒關係,不過是進了這裏湊上來的,顧念著麵皮沒把他轟出去。”宋子業立刻衝到白旻麵前割席喊冤,“袁三過來說和我們都停手了,哪知道秦構會突然動刀子。”


    “哦,秦構不是給你宋三郎助拳,現在倒是推得幹淨。”李雍冷嘲熱諷,“可憐袁三郎一片好心過來說和,反落得如此下場。”


    宋子業暗恨李雍看不清形勢火上澆油,手指著他大喝道:“姓李的,你說什麽?”


    李雍冷哼,輕輕捋捋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仿佛是在維護士族的臉麵。


    “我是趙郡李氏。”豈是一個輕飄飄地“姓李的”能打發的。“袁三郎兩邊有舊,卻遭歹人行刺,平白受這無妄之災。”


    反正人是宋子業那邊的人傷的,李雍自認和自己沒關係。


    “李十七,宋玉奴本在我的包廂裏,若非你來強搶,會有這場爭執?”秦構傷人已成事實,宋子業認了,但李雍也別想幹淨。


    勳貴的前程靠的是簡在帝心,士族可是靠名聲傳家。不管背地裏名聲如何,麵上總要披一層皮,現在就把這層皮剝下來。


    同在長安城,宴飲之時白旻與宋子業在人群中也見過幾次,但李雍卻是頭一次見,是個頗為高傲的年輕人。隻是這份高傲有多少是他的姓氏帶來的。


    白旻無意在二人麵前了解前後起因,白湛孫無咎已經說過一次。“是誰把三郎從樓梯上推下去的?”


    袁昊嘉的致命傷在腹部,但若非跌落樓梯,他的腿不會斷,腹部的傷口或許也不會那般駭人。


    當時兵荒馬亂的,秦構抽刀傷人,袁昊嘉跌下樓梯,所有人立刻將秦構孤立出來。


    而重傷的袁昊嘉是被白湛孫無咎,還有一個秦姓小將送去後頭救治的。


    從始至終,這幫紈絝都沒有沾邊。


    李雍思索再三,白旻難道是想自己這邊也交出一個兩邊達成平衡,還是借找出“推人者”大肆牽連。“除了秦構還能是誰?”


    白旻派人將大理寺京兆府諸位屬官照過來,“煩請諸位派人對幾位郎君的手、指甲、衣裳仔細查看一番,是否有血跡。”推人者必定要碰觸袁昊嘉身體,難免沾染血跡。


    白旻沒有其他目的,隻是一個為表弟主持公道的表兄而已,況且白家與越國公,趙郡李氏的旁支也稱不上利益勾連。


    若是平常時候,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屬官們當然是好聲好氣待這些權貴子弟,各自進一個房間,美其名曰“更衣”查驗身上痕跡。但今天有白旻作主,一切花哨的流程全部省略。


    大庭廣眾之下請諸人伸手,紈絝不似黔首,穿衣還要講究耐磨耐髒,衣裳若是沾染血跡仔細看是能分辨出來的。


    十來個紈絝心下惴惴不安,即使偶有怨言也不敢開口,身份最高的宋子業李雍都不被白旻放在眼裏,何況其他人。使喚大理寺京兆府的屬員和自家仆役似的。


    有的人篤定自己沒推,有的人說不清楚自己有沒有推,有的人試圖複盤當時站位,猜測是誰推的。


    不多時,京兆府屬員指著一個年輕人大喊:“他指甲縫、衣袖,衣擺不顯眼處有血跡。”


    年輕人慌張無措,被抓了現行情急之下連早想好的借口全忘了,隻能無助的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旻無意也不屑知道此人的底細,隻對京兆府屬官道:“一切仰仗諸位了。”


    孫安世盧照幾人透過包廂窗戶縫隙看完全程,幸而幾人都習武目力極佳。


    孫安世按摩手指,仿佛隻是得閑看了一眼,“就這麽落定了。”隻有首惡和剛抓出來的倒黴鬼,其他人不管日後前程如何,至少目前清清白白。


    在燕地燕國公老大,盧照便是老二。但設身處地一想,如白旻的位置換做自己,能否壓下這麽多紈絝。


    肯定是做不到的,“白大郎現任何職?”


    李君璞:“梁國公尚未請封世子,現在還是白身。”


    盧照見白旻二十四五的模樣,早已及冠,連盧照和孫安世身上都掛著幾個無關緊要的虛職,白旻居然還是白身。


    盧照試圖向孫安世確認消息準確性,後者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盧照:“他為何不入朝?”


    孫安世看他是秦景表弟的份上,指點道:“坊間傳言,梁國公不理俗務,偏偏妻子早逝家中無人執掌,便隻能留長子在家料理家務。”


    都說是坊間傳言,盧照也不會真信,單純料理家務,資深的妾室、忠心的管家、信任的旁支,白旻的妻子……哪個不能料理。


    偏偏白旻困在府中,連虛職都沒有。


    李君璞無意對旁人解釋白旻至今白身的內情,站起身來,“多謝款待,我出去收個尾。待會若是可以離開,你們自行回家便是。”


    盧照往日在家向來是習武練兵,這次入長安,燕國公隻是為了讓他增長見識。正事向來是交給幕僚來辦,盧照頂多算一個門麵。


    大吳軍中向來有幾大山頭,梁國公本人雖不領兵,但白家親舊旁支依舊把持軍職,隱隱是一股勢力。河間王肯定算一股,楚國公和過去的陳國公又是一股。


    盧家孫家鎮守地方,非要在朝中找一個靠山的話,他們是皇帝的人。


    “白大郎為何不入朝,你知道麽?”李君璞已經離開,盧照拉不下臉回去向幕僚請教,索性直接問孫安世。


    單方麵當兩人是不打不相識。


    孫安世也是在地方上長大,弟弟們留長安,但指望這些廢物打聽消息說不定是埋下隱患。反正離開江南前,父親隻有一句交待:“聽陛下的話。”


    白家隱身日久,孫安世平日交際也沒有涉及到白家的話題,推己及人,“梁國公寵愛幼子?”


    秦景輕咳兩聲,“白家姐弟對兄長極是敬服。”


    和秦景一起將袁昊嘉送走的就是白二郎,隻看外形,也知道兄弟二人年歲相差極大。


    年紀不構成威脅,又無不忿之心,白家內部至少是穩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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