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質疑林婉婉身在長安,如何知道千裏外西南之地的奇藥,醫家之間各有秘方都是尋常。


    一件東西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名字,白湛攬下這個活計,自然是想盡心完成的。“三七外形如何?”


    “外皮青黃,內肉青黑色,銅皮鐵骨。”林婉婉複述古籍中的記載,轉而一想這個說法實在太模糊,回憶曾經看過的三七圖片,雙手並用試圖形容,“葉子橢圓形,花是淡黃綠色,果實鮮紅色。每株長三個葉柄,每個葉柄生七個葉片。”


    “補血止血主要用它的根莖。”


    隻聽林婉婉的話,也知道她或許隻是聽說過,沒有見過真正。一大段話唯一有用的隻有對葉片的形容。


    三個葉柄,每個葉柄生七個葉片,故名三七。


    幾個大夫排班輪流守著袁昊嘉,林婉婉置身之外,她隻是來參與搶救的。況且先前情況緊急,沒來得及顧慮男女之別。現在有其他人手可以用,自然可以偷閑。


    早在大夫們的搶救暫告一段落後,白旻便離開這裏去前頭找那幫紈絝子弟算賬了。


    袁奇自恃長輩又信任大外甥的手段,全權委托出去。小輩出麵,將來無論如何都有一個緩衝。


    長安年輕人的交際同樣分成三六九等,如白湛,長安權貴最頂尖的圈子他是混不進去的。


    哪怕出身世傳豪門梁國公府,但作為沒有繼承權的次子,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所以他身邊多是親戚家的同齡人或者頂尖勳貴家的旁支。


    似孫安世盧照又是另一個圈子,次一等的勳貴家族的未來繼承人,有朝一日獲封世子繼承爵位,身份更上一重。但家族實力又成為他們的天花板,和白湛的交際圈子比起來一時難說清誰更貴重。


    如李君璞曾經憑借才華以及長輩嗬護打破過圈層,但一朝家勢跌落,隨即被踢出去。


    白旻別看在外不顯山不露水,但他注定站在同輩中頂尖的地方,一旦入仕,最基礎的目標是三公九卿。


    如今燕春樓裏頭的紈絝,除了摻和到宋子業李雍兩幫人爭鋒的,還有十來個從頭到尾沒參與過,他們會不會被拉下水全看袁昊嘉情況如何。


    李君璞瞅著機會悄悄退出去,和幾位上司轉達情況,人暫時保下來了。


    至於上司們何去何從,快速結案還是在某個朝堂大佬授意下牽連一波,就不是他能管的。


    借口出去巡查,卻發現無處可去,轉道向孫安世等人是包間走去,至少他們沒參與進去,又是外地入長安,和眼下這攤渾水交集不深。


    李君璞叮囑他們不要招人眼,孫安世連隨從都不敢散出去。盧照年輕氣盛受不得現在兩眼一抹黑的現狀,忍不住想派人出去打探情況,被秦景勸住。


    論對長安勢力風向的了解,孫安世再圓滑也不如李君璞這個地頭蛇。盧照能拳打孫安世,但直來直去慣了,論心計兩個他也不及一個孫安世。


    既然這兩個人既然都穩住了,盧照最好跟著做。


    孫安世自斟自飲小酌一杯,神色愜然,“盧弟,現在燕春樓內外幾十個勳貴子弟,加上他們的隨從,加上內外萬年縣京兆府的差役。你的人若是在外走動,有人渾水摸魚做了不該做的事,把你的人丟在不該在的地方,到時滿身口都解釋不清。”


    不在場證明從來對他們無用,因為有的是人手可以去做事,何須本人出麵。


    盧照瞪大眼睛,難以置信,“怎麽可能?”


    燕國公就算家族有些根基,說到底也隻是一個軍頭,生母又是秦景的姑母,多年來家族都沒了。盧照成長環境簡單,沒見過多少陰私算計。


    孫安世眼見李君璞回來,激動道:“李兄,外頭情況如何?”連忙給李君璞倒酒。


    “我隻是進來坐坐,”李君璞伸手一欄,“袁三郎的性命暫時保下來了,以後說不定。”


    “人活了?”盧照脫口而出,袁家哪位老祖宗保佑?


    似他們軍旅出身的人,當時看見袁昊嘉的傷勢就覺得不好,所以孫安世才一直擔驚受怕。


    李君璞正色道:“你們在軍中可曾聽說過縫合之法?”


    孫安世一臉迷惘,“那是什麽?”


    李君璞也未曾真正進屋裏觀摩過,隻能試著形容,“用針線將傷口縫合起來。”世上外傷最多的地方就是軍中,所以才向幾人詢問。


    盧照嘴角抽了抽,“軍中多是大老粗,哪會動針線。”


    “身首分離時為了留一個全屍,會用針線將頭和身體縫在一起。”但那活計粗糙得連孫安世都不忍直視,“李兄,你是說有人將袁三郎的身體縫起來救活了,那針線難不成是從女媧娘娘處求來的?”


    袁三郎摔在樓梯下破破爛爛的身體,用的針線恐怕繡一個荷包綽綽有餘。平時手指上紮上一針都疼,何況皮肉髒器上紮上數百針。


    李君璞亦是想不通,“我所知情況便是如此。”


    盧照:“不知是哪位神醫?”若是可以,請回燕地給父母診治一番。


    李君璞:“林娘子。”


    秦景想起當初審問龔波時,祝明月還想讓林婉婉去驗屍,頓時麵色古怪,“袁三郎真活著麽?”該不會隻是縫起來掩人耳目?


    就算白旻袁奇狐狸成精能掩飾下來,白湛林婉婉和其他大夫可沒有這份功力。李君璞篤定,“應該還活著。”


    孫安世人在包廂心早就飛了,“我們能走了嗎?”


    李君璞抬了抬眼皮,“袁家委托白旻來處置,照他的秉性,隻拿首惡不會株連,宵禁前應該能走。”宵禁是死線。


    這幫子禍害不走,李君璞和手下人也得陪著。


    剛剛經過孫安世背地裏科普,盧照猜李君璞是不是偷偷摸摸盤算過整他的是不是白旻,不然何必這麽了解。


    人選要年輕還要有能量,之前聽評價,白旻似乎並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也沒聽說過白家和陳國公有過節!


    白旻出現在大堂時,宋子業知道他就是代表苦主袁昊嘉處置的人。剛剛已經接到消息,袁昊嘉活下來了,不管以後,至少沒有當場死在燕春樓,還有緩和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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