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趙大夫停下腳步,指著一棵綠葉樹,“這是山茱萸。”


    林婉婉湊近了瞧,“果子呢?”她倒是知道山茱萸是果子入藥,目之所及隻有葉沒有果。


    趙大夫:“秋末冬初果皮變紅。”現在隻有青皮。


    林婉婉明白現在還不到季節,將朱淑順謝靜徽招過來,“認清楚這葉子。”


    “果實采收後,用文火烘或置沸水中略燙後,及時除去果核晾幹,就是藥櫃裏的山茱萸了。”


    “常用於眩暈耳鳴,腰膝酸痛,陽痿遺精,遺尿尿頻,崩漏帶下,大汗虛脫,內熱消渴。”


    朱淑順踮起腳尖,摘下兩片葉子,自己和謝靜徽籃子裏各放一片,認清楚葉子脈絡,心底暗暗記下,冬天的時候要來摘果子。


    再往前走一段,趙大夫環顧四周樹木,“金業,去那棵樹下挖一挖。”


    指著一棵林婉婉認不出來的高大樹木,“好多年以前,我在這裏挖出過一大塊豬苓。”


    這附近是一塊半陰半陽的坡地,潮濕,土質鬆軟肥厚發黑,樹木根部覆蓋著厚厚的落葉。


    林婉婉:“豬苓的生長環境就是這樣的。”


    趙金業揮舞著鋤頭,幾下後挖出一塊黑色樹根狀的東西,“林娘子,借用下你的花鋤。”


    農家鋤頭好幹活,但到了該精細的時候還是用花鋤為好。


    小心將周邊浮土撥去,露出黑色根狀物,剛剛被鋤頭挖破的地方露出白色內裏。


    林婉婉撿起一小塊破損的豬苓,拿到鼻尖嗅嗅,味道並不濃烈。又遞給兩個徒弟,“味甘,氣平,入足少陰腎、足太陽膀胱經。利水燥土,泄飲消痰;開汗孔而泄濕,清膀胱而通淋;帶濁可斷,鼓脹能消。滲利泄水,較之茯苓更捷。”


    師徒三人此行主要是來辨認新鮮藥材的,並不貪圖收獲,爬山小半個時辰,三個籃子裏加起來僅有兩片葉子,一朵野花。


    林婉婉走的有些腿軟,趙大夫精神抖擻走在前頭,敲著樹幹,“這是杜仲樹,周邊這幾棵也是。”


    林婉婉抬頭看看,“現在剝皮麽?”


    趙大夫打量一行人,唯一能稱得上壯勞力的隻有段曉棠一人,其他老的老小的小。


    “杜仲以皮入藥,生長十五年後將整棵樹砍下來,逐段剝皮。我們沒有帶伐木的工具,也沒法將這棵樹拖下山去。”總之心有餘而力不足。


    林婉婉學著趙大夫的模樣敲擊著樹幹,“我知道一種半環剝法,砍刀破口,以竹片剝皮,隻剝去樹皮的二分之一。三到五年後,杜仲樹又能恢複元氣。”


    不比砍樹伐木來的好?


    趙大夫:“取之有道,還之有序。”原先有十來棵杜仲樹,取樹皮至今隻剩下三五棵了。


    “我們試試。”


    林婉婉:“哪棵有十五年了?”


    趙大夫指著右手方,“這一棵。”


    這一回趙大夫親自動手,先用柴刀破開表皮,他們沒有竹片,便用匕首代替,一路剝的小心翼翼,其間除了段曉棠,每個人都上手感受了一把剝樹皮的力度。


    半張杜仲皮剝下,趙大夫看著其上褐色的紋路,“過幾個月我再來看看。”


    看看它還活著麽。


    一路采藥,林婉婉充分證明了什麽叫中草藥屆的趙括。


    認識的草藥加起來還沒有朱淑順“偷學”來的多,但隻要提起藥名,她都能說出藥性效用,甚至幾個著名的藥方來。


    唯一讓趙大夫心安的是,林婉婉雖然不怎麽認識草藥長在土裏的模樣,但它們炮製後的樣子心裏都是有數的。


    哪怕不靠自己上山采藥,藥行供貨也能支撐。


    怎麽說呢,瘸了一隻腳的神醫也是神醫。


    兩個人湊在一處時,還頗為用心的出主意,“朱大夫謝大夫帶徒弟總要出來采藥的,到時讓他們把你兩個徒弟一起帶著,親女兒親孫女總不能藏私。你也一起跟上。”有時候這腿還是不瘸的好。


    林婉婉:“嗯嗯。”


    這種事並不犯忌諱,林婉婉要學的又不是秘方或者炮製辦法,隻是認識新鮮草藥而已,缺的是領路人。


    何況師徒三個弱女子,出城上山還怕被敲悶棍呢,跟著學生家長走,大家都放心。


    回城後就給徒弟安排任務,緊盯著朱大夫謝大夫出門采藥的時間,到時候一起出城玩。


    今日已有收獲,午後一行人踉踉蹌蹌下山,屬林婉婉走的最為艱難,上山還好往上爬便是,到了下山時大腿抽筋小腿發軟。


    趙大夫恨鐵不成鋼,“老夫癡長你三十歲,現在看起來你比老夫更像一個老頭子。”


    朱淑順謝靜徽身量小扶不住人還可能把自己帶倒。


    段曉棠頗是無情,“我不可能背你下山的。”隻能自己走下來。隻能伸手扶一把。


    林婉婉一邊強撐著疲憊的肉體下山,一邊腦子運轉分散注意力,估算著趙大夫爺孫兩此行的收獲。清洗、晾幹、炮製後能換多少銀錢,至少能抵上一兩貫。


    山林無主,算下來全是無本的生意,撿到的都是賺到的,付出的隻有一些時間和勞力。


    看起來是包賺不賠的生意,但實情並非如此。收獲頗豐,是因為趙大夫對此山熟悉又通藥性。


    換做普通農人,說不定山上走一天最後隻能空手而歸。


    大山是一座寶庫,但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就好似那幾棵孤零零的杜仲樹一般,砍完了就真沒了。


    後丘村的日子隻能說一般,離都城三十裏並沒有占到多少好處。


    林婉婉:“村裏平時上山采藥的人多麽?”


    趙大夫搖搖頭,“很少,不通藥性,采摘後也不知道該如何炮製使用。”


    山上有如此多的藥材,證明此地氣候土質適宜藥材生長,若是開辟藥田也是一個致富的法子。


    林婉婉:“大可以試試人工種植藥材。”


    趙大夫扭頭,“藥材可以種植?”不都是上山采麽。


    林婉婉:“我家鄉許多藥材都是種出來的,像麥子小麥一般,種在地裏。人參靈芝等等都有種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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