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棠得了李君璞提醒,終於想起要找人問問福利待遇。


    轉了一圈找到親衛頭子陳鋒,“陳統領,有件事想請教。我現在給王爺做親衛,餉錢休沐怎麽算?”


    陳鋒頭一次遇上人親自找自己問這種事,段曉棠的情況比較複雜。上的是右武衛的兵冊,實際占的吳嶺親衛的位置,但又不幹親衛的活。


    換做通俗易懂的解釋,編製在右武衛,借調到吳嶺身邊做事。


    論待遇親衛肯定比普通軍士好,但段曉棠新進來,隻能拿最低一等的錢糧。


    這些在親衛之間都是公開的,陳鋒沒什麽好隱瞞的,唯獨提到休沐,言辭閃爍,“我們做親衛的,都是跟著主子走,向來沒個定數。”


    總之假期這種事,不固定、不清楚、不知道。


    逃營那一晚,抓人陳鋒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人放出去容易,能不能回來可就兩說了。


    沒問過吳嶺之前,段曉棠休沐這件事,陳鋒不敢鬆口。


    段曉棠心算一番,將錢糧折現,很快得出一個悲傷的結論,“還沒我做廚子賺得多。”


    在春風得意樓做廚子,除了工資還有分紅,這還不算以祝明月和白秀然合作經營的三成中屬於他的那一部分。


    軍營包夥食,春風得意樓也包,但二者是一個等級嗎?


    自掏腰包改善夥食,鹽、糖、辣椒醬、火鍋底料……許多東西有價無市。


    這麽一算,“虧了!”


    倒貼錢自帶幹糧給吳嶺做親衛,以前當社畜時都沒做過這麽虧本的買賣。


    陳鋒倒不懷疑段曉棠說假話,畢竟今天他親眼見到王府開庫房,真金白銀送去白家。


    陳鋒:“親衛收入的大頭不在錢糧,而是賞賜。”


    段曉棠抬頭癟著嘴,“和我有關係麽?”他的幹的就不是親衛的活。


    陳鋒語塞,真要讓段曉棠做親衛夜晚站崗放哨,吳嶺睡不睡得著不清楚,他反正是不敢合眼的。


    換了一種說法,“將領們收入大頭也不在俸祿,而是戰場繳獲。”潛意識裏,陳鋒認為段曉棠有拜將的一日。


    戰場多危險,段曉棠興趣欠奉,“現在也不錯,包吃包住。”


    人親爹都不能逼著上進,陳鋒隻覺得吳嶺想要拉拔段曉棠,任重道遠。


    次日清早,祝明月將春風得意樓和步步糕的事務處置完,信步去胡屠夫的肉鋪。


    胡屠夫認得祝明月,知道是大主顧,但人少有親自來。“祝娘子,今兒要什麽肉?”


    祝明月:“酒樓的肉夥計們會拿的,我來是想請胡師傅幫忙。”


    胡屠夫:“幫忙?”


    祝明月瞥見案板上沒有肝髒,“胡師傅常在肉市,可知最近有沒有人大肆買入豬肝羊肝?”


    肝髒之類都是下水,賣不上價,通常是窮人買來解解饞,但沒有各種作料去腥,味道著實一般。


    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這不算機密,“最近兩三日有個中年人常在肉市上買肝髒,”胡屠夫手往裏一指,“我殺的豬肝都留給他了。”


    看那人模樣不似隻能吃內髒下水的窮苦人。


    肉鋪裏頭昏暗,祝明月看不清楚,“今天來拿了嗎?”


    胡屠夫搖搖頭,“還沒。”


    祝明月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找到人,轉身吩咐跟著夥計回酒樓拿東西。


    再對胡屠夫道:“胡師傅,我有些事找他,能在你這等等嗎?”


    胡屠夫:“你不嫌地方醃臢就行。”將女兒叫出來帶祝明月進去。


    祝明月等在屋裏,遠遠盯著那幾塊被細麻繩穿著吊起來的豬肝。


    顏色紅潤,形狀扁平、大小適中,可以想見那頭豬生前必定身體健康,精力旺盛。


    不多時胡屠夫帶著一個上唇留著兩撇小胡子,看著精明強幹的中年男人進來。


    “祝娘子,就是這位陳郎君要的豬肝。”


    陳選沒想到簡簡單單買個豬肝,進了肉鋪卻遇見一個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女郎。


    祝明月:“本想用豬肝試試新菜,結果胡師傅說全訂出去了,不知陳郎君在哪裏高就呢?”


    陳選意外祝明月看出他不是自家食用,而是替人采購。“給衙門做事的。”


    祝明月立刻轉了話風,“應該叫陳大人才對,不知在哪座衙門做事?”


    陳選:“南衙。”


    “哎呀!”祝明月雙手一合掌,興奮道:“那我們算自家人呀!”


    陳選咂舌,“自家人?”不客氣的說南衙連路過的蚊子都是公的,哪來如此靚麗的女郎。


    祝明月:“我一個表弟,進了南衙底下的右武衛,軍中同袍,怎麽不算一家人呢。前一陣聽說得河間王看重,選做了親衛,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


    “娘子的兄弟叫什麽名字?”一個普通軍士不值得陳選看重,但河間王的親衛不一樣。


    何況肝髒就是專為右武衛買的。


    祝明月:“叫段曉棠,陳大人認識嗎?”


    陳選搖頭,“不認識。”


    祝明月得寸進尺,“陳大人,能不能幫我給他帶個信。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隨意去營中探望。”


    美人當麵,段曉棠又是貴人親衛,陳選稍作猶豫便同意了。


    祝明月當場用筆墨寫了一張短箋,正文合計六個大字,“家中無事,勿念。”


    唯一的秘密藏在抬頭和落款的棠和月裏,祝明月故意寫的潦草,旁人打眼一瞧隻會以為是花押,實際是拚音的“tang”和“yue”。


    陳選親自看著祝明月寫信,確定沒有半點忌諱之言,收下折好放在荷包裏。


    “麻煩陳大人了,”祝明月將步步糕女工們試做的一包雞蛋糕塞到陳選手裏。“家裏新作的糕點,你嚐一嚐。”


    末了為難道:“我那兄弟若是有下落回信,辛苦走一趟勝業坊的五穀豆坊告訴一聲。我姓祝,說找祝娘子就行。”


    報信的地點春風得意樓和五穀豆坊都可以,但白秀然剛鬧過一場,祝明月怕由此讓陳選心生退意。


    何況一個采購去酒樓少見,可去買豆腐粉絲不是常有的事嗎。


    陳選:“五穀豆坊?”


    祝明月:“家裏一點小生意,你聽說過?”


    陳選暗道五穀豆坊可一點也不小,“買過。”


    祝明月:“你下次去,我給你算最優惠的價格。”


    “那成。”陳選本是給公家辦事,白拿被人捅上去容易吃掛落,還不如這邊進價低些,報上去的價格不變。


    胡屠夫這會不忙,站旁邊聽一會,等陳選拎著豬肝走了,方才說道:“祝娘子,段郎君從軍了?”


    祝明月:“嗯。”


    胡屠夫大大地歎口氣,多好的人呐,怎麽想不開從軍呢?


    以後長安城最懂豬豬的人,豈不是隻剩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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