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岩隻管按照輿圖路線,將大軍往同州帶。


    夜間紮營後,幾位將官加上外置大腦們不斷討論兵法。


    吳越沒有明說,但諸人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陳鋒專門來送信,三千大軍一起行動,絕不隻是簡簡單單的剿匪,尤其去的是已經踩過一遭的同州。


    將近同州之時,吳越召集諸人,道出行動目的,“同州韓城潛伏一股逆賊,藏身山莊,約千餘人。”


    段曉棠暗暗歎息,你們這些名門望族真是敢想敢幹。為一己私念,攪動數千人生死存亡。


    吳越:“此戰務必不使一人逃脫,盡量生擒匪首,保存證據。”上回山穀中的教訓刻骨銘心。


    “段曉棠領兩旅前去探清底細,寧岩領大軍前行不得招搖。”


    吳越遞給段曉棠一張紙條,是具體地址。


    段曉棠看過一眼,默默記下,領著人馬出營。


    大部隊推著糧車或假作商旅,將周遭進出道路打探清楚。如果能像華陰山穀中的私兵一樣釣出來就好了。


    段曉棠帶著其他幾個身手靈活的,潛入深山。幾個青壯男人一起上山,一旦被發現,隻會打草驚蛇。


    趁著“商隊”還沒離開,裝備齊全,段曉棠扔給尹金明幾人一把刮刀,“把胡子刮了。”


    尹金明手握刮刀,瞟見旁邊翻出來的一堆女裝,有些不知所措,“真刮呀!”


    刮胡子不致命,但待會的效果很致命。


    段曉棠:“嗯,扮采野菜的婦女小隊進山。”


    幾個男人一路上扮過商隊東家、管事、護衛、夥計……往常暗暗笑話過裝東家小妾、燒火丫頭的同袍。


    風水輪流轉,今天終於輪到自己了。


    段曉棠自顧自從衣裳堆裏翻出來一件看起來稍微幹淨些的,顧不上考慮這件衣裳過往的故事,直接往身上套。


    上衣、下裙、腰帶、外衣……秋季天寒,多一件單衣不礙事,加上大部分衣裳放量都大,穿上不影響活動。


    段曉棠抬胳膊伸腿確認無誤後,從旁邊拿起一塊小方布紮在頭上做頭巾。她不會挽女子發髻,隊伍裏估計也沒有這方麵的人才,索性全包起來。


    段曉棠率先收拾好,翻到糧車上坐好,翹著二郎腿,胳膊上套著一個小竹籃轉著玩。催促道:“快一點。”


    林金輝後調過來,打聽過他們一路上的經曆。看段曉的動作姿態,湊過來小聲提醒,“司戈,你這樣可不像女人。”


    哪有女人蹺二郎腿的,平時在營裏就算了,喬裝改扮這樣一打眼就要露餡的。


    段曉棠微微點頭,“知道了。”但並沒有將腿收回來,她現在是段曉棠,不是表麵上山挖野菜過冬實則打探消息的婦人,行動還沒有正式開始。


    男女的差異從不僅外表,動作姿態都能看出來。除了身體結構的差異,也因為社會輿論要求男人有男人樣,女人有女人樣。


    現在社會尚有“扭扭捏捏不像個男人”、“粗俗豪放不像個女人”的說法,但好在大部分家庭和學校不會特意強調這些,不管男人女人,它的前提是個人。


    根據天性發展,加之流行中性風,男女之間的差異尚且不算大。所以有很多雌雄莫辨的小哥哥小姐姐。


    但在大吳,這種差異格外明顯,連男女的禮節都是分開的。


    僅以白秀然為例,她自幼習武動作舒展大氣,但穿上男裝哪怕不看臉和身材,隻看行動姿態,也知道是女扮男裝。


    假若有人在背後叫她,一定是先轉身再慢慢將頭轉過去,因為自幼學習的禮儀刻在骨子裏,日常佩戴步搖、流蘇簪子、長耳墜之類的飾品,轉頭過急容易造成劇烈晃動或者直接拍到臉上。


    反之徐昭然和白湛就沒有這方麵顧慮,愛怎麽轉怎麽轉。


    幸好她習武比試的時候沒這樣的毛病。


    三人中“最具女人味”的祝明月,在外頭都要提著心注意,才能不露狐狸尾巴。裝幾日後,受不了了,好看是好看,但不舒服,於是放飛自我,愛咋滴咋滴。


    舒服是一回事,敬業又是一回事。


    段曉棠打量自己全身上下,“還有哪裏不對勁?”


    林金輝眼神落在小竹籃上,“專門上山采野菜的女人,不會隻帶竹籃,裝不了多少。”又不是富家女郎出來春遊摘野花。


    段曉棠恍然想起,林婉婉師徒幾個,每回蹭采藥課,別人都背背簍,隻她們師徒三個挎個小竹籃。


    不過她們主要目的不是采藥,而是去野外認藥。


    段曉棠曉得是生活經曆限製了想法,立刻道:“去附近村落人家,換幾個半舊的背簍回來。”背簍還能多藏些兵器。


    不一會摘野菜婦女六人小分隊新鮮出爐,段曉棠隻看一眼就扭過頭,“細看真是一種殘忍。”


    幸好他們沒打算深入敵營,換裝隻是為了遠遠的不引起他人注意。


    段曉棠手一揮,“上山。”


    刀劍弓箭繩索藏在背簍底部,被草衣蓋著,再上頭鋪著一層野菜。在野外的時候,段曉棠一般不準他們采摘菌菇作為食材,一個不留心,全軍見小人,還搞什麽。


    私兵山莊藏在深山中,但絕對稱不上交通不便,要容留大隊人馬車輛進出,有平坦的黃土路但他們不能走。隻能沿著山道一路前行,摸索著具體位置。


    摸到山莊附近,段曉棠和尹金明卸下背簍,披上草衣抱著一棵樹爬高望遠。


    段曉棠一手抱著樹幹,一手拿著望遠鏡向遠方眺望。


    什麽深山藏山莊,呸,藏的分明是塢堡。


    感謝葛寅當初“貢獻”出自家塢堡,讓眾人推演進攻防守,至少段曉棠此時心裏是有點數的,慢慢將塢堡每一處細節記在心裏。


    段曉棠給尹金明留下兩個人時刻觀察塢堡的異動,帶著其他兩人下山,回到大營匯報。


    大營外頭的巡騎看著遠遠飛馳而來的三騎,穿的還是女裝,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司戈段曉棠。”段曉棠不指望左廂軍每個人都能認出自己的臉和聲音,直接報出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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