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林婉婉裹得厚實,忽一下竄出門去,堆雪人玩。


    站在門口,感慨萬千,“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可惜玩耍搭子柳三郎出門拜年不在家,隻能自己一個動手。


    正是手足無措的時候,祝明月三人穿戴整齊出來,“想好怎麽堆雪人了麽?”


    幾人都沒有堆雪人的經驗,但架不住好玩呀!


    她們加起來還不到一百歲呢。


    雪人該怎麽堆?搓一大一小兩個球,上下堆疊在一起。


    林婉婉指點江山,“大門左右一邊一個。”展望過未來,該落足腳下,“先搓兩個雪球。”


    趙瓔珞抓起一捧雪,雙手合攏,壓得緊實,忽而想到,除了堆雪人,還有一個更妙的用處,立刻往林婉婉身上砸過去。


    林婉婉肩上挨了一記,立刻鎖定犯罪嫌疑人,惡狠狠道:“竟敢偷襲,吃我一記飛馬流星球。”


    原本隻是林婉婉和趙瓔珞兩人互相扔雪球,再往後四個人混戰。


    何分敵我,除自己以外的,都是敵人。


    林婉婉挨的最多,誰叫她愛去四處挑釁。望見杜喬過來,冷不丁扔過去一個,吸引新戰火。


    杜喬原不清楚四人在門前大路上作甚,挨了一記雪球,雪渣蹦到臉上帶來一片清涼,終於明白了。


    這就不是講道理的時候,立刻蹲下,抓起一捧雪扔過去,管誰是禍頭子呢。


    四人原是混戰,杜喬一加入,立刻分清裏外,槍口一致向外。


    一人如何能比四人,杜喬丟盔棄甲,想要求饒的時候,李君璞剛好回來。


    杜喬:“玄玉,救我。”即刻往李君璞背後躲去。


    照李君璞平日的端方嚴肅的模樣,林婉婉等人就是玩鬧也不會隨意去招惹他。


    但現在不是熱血上頭了麽。


    很快當盾牌的李君璞身上就不隻挨了兩三記,這時候誰還管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扔回去,必須扔回去。


    二對四先天不足,任你智計百出,還是槍法如神,在直白的雪球麵前都隻有挨打的份。


    兵法,兵法有個鬼用!


    段曉棠從太平坊回來,看見家門口的混戰,興味道:“呦,打起來啦!”


    李君璞急道:“快來幫忙!”


    段曉棠立刻捏緊一團雪,扔到李君璞身上。


    李君璞:“扔準點!”


    杜喬早已看透一切,“她怎麽可能幫我們!”


    二對五,結局不言而喻。


    李君璞一輩子沒打過這麽憋屈的仗,不怪敵人太凶殘,全賴己方勢單力孤。


    每個人頭上都是雪沫子,祝明月使人端來薑湯,“都喝一碗。”


    段曉棠不想喝,“身上不冷!”


    祝明月語氣不容置疑,“等你覺得冷的時候,事就大了。”


    冬季賞雪是富人貴人的專利,窮苦人家隻能窩在家裏,一邊裹著僅有的衣物被子瑟瑟發抖,一邊擔心大雪把屋頂壓塌。


    窮人在冬天,經曆的每一場風雪,都是在掙命。


    辛辣的薑湯入喉,段曉棠感覺從頭到腳都在冒汗,不由得解開外頭套著的羽絨服。


    祝明月看屋裏既燒著火炕,又搬來火盆,也就不管她了。


    唯獨林婉婉想到門前被踩得一團糟的雪,暗暗惋惜,她的雪人沒了。


    段曉棠:“你們竟然比我回來得早。”吳嶺向來不多說廢話,不喜繁文縟節。


    但杜喬和李君璞的主官肯定不是這性子。


    尤其李君璞所在的縣衙,年前年後不該是最忙的麽。


    李君璞:“你以為會有多忙?這時候所有人心裏都有四個字,大過年的。”


    哪怕不為他人,也得為自己討個好彩頭。


    論治安情況甚至可以說祥和,要防的也是那些喝多酒耍酒瘋的。


    京衙真正忙起來,得到上元節。


    段曉棠頭一次覺得“大過年的”四個字有正麵作用。


    於是年後本該最熱鬧初一初二,在勝業坊三巷這片地界,段曉棠和家人的活動,歸納起來就是吃飯、睡覺、打牌、玩鬧……


    段曉棠睡會午覺起來,天色陰沉,分不清具體時間。


    走到正屋一看,牌桌上早換了新人。


    段曉棠露出一絲合適的微笑,“六娘子好。”


    如今牌桌上的人早換成柳六娘子、林婉婉、杜喬和李君璞。


    簡稱包租婆和她的租客鄰居們。


    柳六娘子雖和眾人不太熟悉,但無需避嫌,她兒子和這些人差不多年紀。


    柳六娘子:“段郎君醒啦!”


    林婉婉在自己臉上比劃,示意同樣的位置,“睡出褶子來啦!”


    段曉棠不自覺地摸摸臉,樣子有些懵懂,“我去洗把臉。”灶上一直備著熱水。


    柳六娘子早知道幾個院子年輕人來往頗多,李君璞從小看到大的,品性如何心底有數。杜喬早就和林婉婉等人認識,才住過來。


    柳六娘子經曆世事,男男女女間有沒有貓膩一眼就能看明白。今日過來一看,磊落坦蕩得很。


    果然都是極好的孩子。


    段曉棠洗完臉清醒一些,問道:“明月她們呢?”


    林婉婉:“去作坊看留守的工人。”


    她們有兩個作坊,但會有大批工人留守的,隻有恒榮祥。


    林婉婉:“擦麵霜沒?不然風吹裂了,有你好受的。”


    段曉棠站起身來,“我去擦。”


    等人回後院,柳六娘子方才道:“段郎君倒是好脾性!”


    林婉婉:“她昨晚上打一夜牌,在家裏睡了一覺,醒過來人還是懵的,反應慢一拍。”


    要在其他陌生環境,怎麽可能是這副放鬆的模樣。


    林婉婉等人打的這點小麻將,在柳六娘子眼裏根本夠不上賭博的標準。“麻將是用何物做的?”


    林婉婉:“牛骨。”


    柳六娘子:“那可難得了。


    牛骨不是貴物,但因其特殊性,向來少見。


    林婉婉:“我們亦是存了很久才湊夠數量,之前都是用木頭做的,隻是分量手感不如牛骨做的合適。”


    柳六娘子:“尋哪位匠人做的?”她沒那麽在意手感的問題,家裏人就能湊出一桌來,柳三郎年紀小,可以讓秦嬤嬤補位。


    林婉婉大方將周木匠的名姓地址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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