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段曉棠回來,柳六娘子的話題已經變換方向,“今兒去看盼兒和小玉兩孩子,情況都不錯。小玉睜眼隨他娘,往後肯定是個俊俏模樣。”


    不知道的人,不定以為盼兒和小玉是雙胞胎呢。


    柳六娘子娘家遠,回去一趟千辛萬苦。她又沒有出嫁的女兒,索性反其道行之,去姑姐家探望剛生產的外甥女。


    林婉婉向來佩服有些人眼光,隻從眉梢眼角就能看出誰和誰相像。


    她反正沒這能耐,除非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偷偷打量李君璞神色,沒有半分異常。不知是不是真沒放心上,他可差點成了顧小玉小朋友的親爹。


    李君璞唯有一點很是疑惑,“小玉?”顧家三口,應該都不是這樣品味的人。


    柳六娘子:“大名叫韞玉。”


    杜喬:“陸機的《文賦》,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


    柳六娘子滿意地頷首,“杜郎君說的對,就是這個出處。”


    段曉棠這會腦子清醒一些,和柳家兄弟倆坐在一起下五子棋。


    她和柳三郎一方,然後被柳恪殺得片甲不留。


    柳三郎嘟嘴道:“二哥欺負人!”


    這樣的柳恪場麵見得多了,“欺負人也不能悔棋。”將黑白兩色棋子分好,重新放進棋盒。


    段曉棠沒想到被個小少年教做人,重新開局,和柳三郎同仇敵愾,一步一商量。


    可惜還是技不如人,含恨敗北。


    段曉棠:“二郎學棋多少年?”一看執棋的手勢,就知道他是會下棋的,五子棋隻是陪弟弟玩。


    柳恪:“十年,顧家姑父教的。”


    照年紀推算,柳三郎胖乎乎的小爪子,離正式執棋的時候不遠矣。


    臨到晚飯時,柳家三口告辭,林婉婉送他們離開。


    柳三郎天真地問道:“林姐姐,我們什麽時候出去跑步?”


    林婉婉摸摸小三郎毛茸茸的腦袋,“這會好多坊間的食肆都沒開門,等一段時間。”


    柳三郎有些失望,“哦。”雖然不想早上從暖暖的被窩出來,但外麵有好多好吃的勾著他起床。


    柳六娘子先將兩兒子支開,“你們先回家,娘同林娘子說兩句話。”


    等柳家兄弟倆往前走,確定聽不到話音。柳六娘子方才和林婉婉小聲說道:“杜郎君家裏的情況,知道麽?”


    林婉婉:“他家人口簡單,母親和弟妹,但宗族情況不清楚。”


    隻要見識過顧柳兩家對峙的場麵,也知道不僅要看小家,還要看“大家”的情況。


    柳六娘子:“在老家訂親事沒?”


    林婉婉:“沒聽過,六娘子想保媒?”


    柳六娘子:“看杜郎君人品上佳,想著能不能促成一樁姻緣。也不知他想找什麽性情的娘子。”


    東院這幾個她就不幫忙了,看起來像是無心婚嫁的模樣。


    杜喬的模樣雖不夠俊俏,但一處住了許久,人品見真章。真到過日子的時候,除了出身,更要看為人。


    林婉婉搖頭,“沒問過。”


    祝明月倒是提過找個高門嶽父提攜,也不知道杜喬怎麽考慮的。


    柳六娘子:“婚姻之事,還是門當戶對得好,齊大非偶。”


    顧盼兒當初招贅,所有人都覺得贅婿好拿捏,誰知道男人的野心一旦起來,難掌控得很。


    所以柳六娘子如果給杜喬保媒,介紹的也是沒落的士族或者寒門之女。


    唯有一點好處,在長安有些親眷根基。


    至少杜喬不會落得現在這副,和東院幾人混一塊過年的“淒涼”情狀,雖然他本人看著挺快活。


    柳六娘子:“杜郎君家人何時入京?”


    林婉婉:“已經找好商隊,春天就該到了。”


    柳六娘子:“那就好,到時一家團圓。”她也有個走動的人。


    兩個院子住的都是年輕人,有些話實在不好說。


    杜喬性情溫和,他母親不大可能刁鑽。


    林婉婉送走柳六娘子,回去半點沒對杜喬提起,他可能上長安丈母娘備選名單。


    正屋裏三人坐在麻將桌前,卻沒有洗牌。


    段曉棠:“接下來幾天做什麽?”


    杜喬:“參加各種同僚朋友家的婚禮。”也就大年初一初二有約定俗成的規矩,才能少些事務。


    李君璞久居長安,接觸世情,“城中一年到頭的婚事,至少兩成是在正月初一到十五之間完成。”


    若推遲到三十,能達到三成。


    段曉棠掰著手指頭算,“世子、範二、無咎,還有右武衛的幾個同僚。”


    莊旭今年沒輪到結婚,據說女方還在守孝。


    前三個是必須全程跟到尾的,後麵幾個也要去露露麵。


    李君璞:“你做儐相麽?”


    杜喬暗道,段曉棠做什麽儐相,男儐相還是女儐相。


    段曉棠有充足的理由,“我又不懂長安的婚嫁規矩。”


    李君璞:“你家鄉規矩如何?”


    段曉棠:“沒那麽多繁文縟節,當然也沒這麽熱鬧。很多年輕人幹脆不辦婚禮,或者留雙方父母出席婚宴,自己拿禮金出去玩。”


    反對包辦婚姻,但不反對包辦婚事。


    杜喬:“這可不成。”


    照大吳的規矩,婚書與婚宴同樣重要,真要論起來,成親拜堂更重要。


    畢竟民間許多人不識字,沒有寫婚書的條件。


    林婉婉進門,“說什麽呢?”


    段曉棠:“說我們春節期間要參加的婚禮。”


    林婉婉同樣苦惱,“我也有好幾個呢。”


    段曉棠:“哪來的?”


    林婉婉:“同行的。”她要真是坐館大夫,未必能收到請帖,但不是開了濟生堂麽。


    社會地位立馬不一樣,長安的大夫即使不認可她的醫術,也要認可她的地位。


    “非出席不可,得把招生廣告打出去。”


    杜喬:“不是有兩個了麽?”


    林婉婉:“那是去年收的,今年可以再收一屆。”


    大帶小,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


    杜喬:“還是女徒。”


    林婉婉:“應該是。”


    杜喬:“我妹妹能不能送到你這兒學醫?”


    過去杜喬覺得女兒家隻要家人愛護,挑一門可靠的親事,一輩子怎麽也不會太差。


    但遇見祝明月等人後,忽然發覺,最好還是學一門能傍身的技藝。


    世事無常,真到水窮處,能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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