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順十三歲,馬上十四歲,若非學醫,也要開始議親,頂多兩年內出嫁。


    林婉婉把徒弟當溫室裏的花朵,孰料家裏讓她們“野蠻生長”。


    林婉婉直言,“我接了一個病人,身體不同尋常,隻能剖腹取子。隨時可能發動,近來休沐,你們不要出城。”


    “到時淑順一助,靜徽二助。”


    朱淑順唇角囁喏幾下,還是問出來,“她會死麽?”


    林婉婉實話實說,“一半一半,我們要在她生產時,剖開肚子取出胎兒,再縫合。”


    林婉婉緊急給兩大徒弟補習產育知識,另一邊還要去訂做刀具和針鑷。


    孫鐵匠的鐵匠鋪子擴大不少,多打鐵鍋,現在外頭都叫他“孫鐵鍋”。


    林婉婉訂製的都是小件,一副自己備用,其他是給徒弟們準備的。


    先把自己那幅拿出來,讓徒弟們先練習。


    林婉婉演示完,“你們針線活都比我好,應該不成問題。”


    朱淑順等人眼神略有畏懼,徒手拿針誰都能秒殺林婉婉,可若有鑷子加持,又是另一種說法。


    林婉婉:“一個一個來。”用手術刀在剛縫合好的傷口旁邊再劃下一道傷口。


    朱淑順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保持鎮定,“我來。”


    執針鑷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不知害怕還是興奮。


    林婉婉看她動作,“別著急,手要穩。”


    幾個徒弟輪流來,直到豬蹄的皮和筋,再也找不到一塊好肉。


    師徒六個一天豬蹄,一天肘子練著,接近人體膚質,而且好吃。一天一換,不會厭煩。


    晚間放學,朱謝兩位大夫親自來接。


    謝大夫也沒想到,自家不過家境好些,人口少些,就錯過做一助的機會。


    轉而想想,以謝靜徽的膽子,哪怕打下手,能全程撐下來,亦是不小的進步。


    雖然林婉婉沒有透露過病人家庭信息,但一天時間,結合種種線索,足夠兩位大夫打聽出駱成兩家的背景。


    甚至他們還找過去陳家看診的大夫,旁敲側擊打聽過一番,十死無生。


    朱大夫:“沒有其他辦法嗎?”


    林婉婉:“沒有,我推演過,手術過程不是問題,最大的麻煩是術前麻醉。”孕婦的身體太特殊了。


    朱大夫有過麻醉經驗,但一般到他手上的病人,要麽已經暈死過去,要麽無需顧忌太多。


    朱大夫:“全劑量的麻沸散,或者讓病患大量飲酒。”


    這算講究些的做法,其他包括不限於把病人打暈,或者嘴裏咬根木棍硬來。


    “都不適合孕婦。”


    但凡林婉婉隻是尋常開腹拿出何物,都不必如此糾結。


    謝大夫常治療小兒病,用不上麻沸散,但幼兒和孕婦同樣是危險人群,用藥分量方麵倒能提供一些建議。


    三人討論一番,搞出一個弱化再弱化的麻醉方案,沒有條件做人體實驗,林婉婉隻能讓四野莊送兩隻羊來小院,做動物實驗。


    這年頭,連小白鼠都是稀缺資源。


    晚間回家,段曉棠問道:“過幾天,要不要一起去莊子上玩幾天?”


    林婉婉:“你不是單休麽?”


    段曉棠興奮道:“可以翹班!”


    林婉婉:“一起,還有誰?”


    段曉棠:“明月、秀然、白二和無咎他們。”


    林婉婉聽到第一個名字覺得奇怪,轉向祝明月問道:“祝總熱愛勞動?”


    祝明月波瀾不驚的解釋,“棉花和紅薯熟了。”秋收後,新莊也要抓緊建設。


    徐昭然在宮裏連值幾天班,把假調出來,帶白秀然一塊去田莊上散心。


    等段曉棠開過朝會,回南衙和大營把事情一交代,就可以走了。


    至於白湛和孫無咎,兩無業遊民,帶上媳婦,說走就走。


    杜喬和李君璞這兩不好甩脫工作,隻能留在城裏苦哈哈地上班。


    段曉棠:“你呢?”


    林婉婉:“接了個剖腹產的活,隨時可能發動,得留在城裏。”


    “你們好好玩吧!”無限的憧憬和遺憾。


    段曉棠:“在長安做剖腹產手術!”


    林婉婉把駱凝華的情況一說,“賭一賭說不定能活,不賭,連機會都沒有。”


    以祝明月淺薄的醫學常識,“她這種情況,往後最好不要懷孕。”


    林婉婉絞盡腦汁想出的治療方案,放在現代,簡直是草菅人命的水準,現在卻是唯一可能挽救母子二人性命的辦法。


    可想而知,長安的醫療水平。


    林婉婉:“已經說過,婆家嶽家達成一致。”唇角微挑,“現在隻有病人本人不知道。”


    祝明月顧不上病人的知情權,出於明哲保身的目的,說道:“最好別告訴她!”


    孕婦本就容易情緒激動,駱凝華的性情,瞧著也不是能穩得住的。


    萬一激動下來,出了岔子,後悔都來不及,倒不如繼續“暗度陳倉”下去。


    段曉棠玩笑道:“人肚子一疼,一碗藥下去,再醒過來,肚子平了,孩子沒了!”


    林婉婉不得不得指出一個常識性錯誤,“產婦剛生產完,肚子不會是平的。”


    段曉棠深刻反省,“抱歉,是我無知,孤陋寡聞。”


    林婉婉打蛇隨棍上,“寫個八百字檢討來!”


    段曉棠:“八百?能給你八個字就不錯了!”


    段曉棠沒想到距離差點寫檢討的機會,這麽近。


    朝會不似南衙大營點卯,若有事不參與,提前打個招呼就行,非得有正式的請假奏折和批複才行。


    緋衣在旁人看來是榮耀,於段曉棠是沉重的負擔。


    朝會上哪怕有些新鮮消息,但以段曉棠的站位和知識存儲量,不可能第一時間抽絲剝繭。


    能不能打個申請,讓祝明月代她去上朝,她回家睡覺。


    段曉棠起個大早洗漱,吃了兩塊蛋糕填肚子,連水不敢多喝。


    急衝衝往皇城去,剛出坊門,還沒拐上朱雀大街。


    見兩撥原打算去東市做生意的攤販,在路上發生爭執。


    段曉棠看半天熱鬧,都沒弄清楚的來龍去脈。


    曹學海催促道:“將軍,朝會快遲到了!”


    段曉棠顧不得熱鬧,立刻駕馬往皇城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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