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弘博出來方便,貼敷需要一段時間,診室內有些無聊,但危弘博並不敢亂走。


    因為濟生堂的特殊性,不少病患都是女子,有的光明正大,有的頭戴冪籬,從頭到腳遮得幹淨,全然不顧是在室內。


    有些有家人陪同,有的則是孤身一人。


    加之隔壁是一個脂粉鋪,門麵處來往又多是女子。


    好在這些女患者多是衝著林婉婉來的,讓鄭鵬池還有機會,慢慢給危泰初貼敷。


    朱淑順見危弘博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手指著角落上一個空房間道:“危郎君,那邊有個休息室,人比較少。”


    危弘博微微頷首,“多謝小娘子指點。”


    順勢進屋,坐了一會,複又回到鄭鵬池的診室,見危泰初雙目微闔,顯然是快入睡的模樣。


    危弘博和主治大夫鄭鵬池無聲地打個招呼,退回休息室。


    實在不敢亂走,就怕聽見不該聽的。


    危弘博時不時去診室看兩眼,自家書童陪著,危泰初睡得十分安詳。


    醫館內大部分病人都已經散去,危泰初貼敷完畢,危弘博陪著兒子回家。


    還沒跨出醫館大門,遇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危弘博:“杜長林。”


    杜喬:“危大人。”


    二人同在吏部任職,不過部門官職有別,平時並不熟悉。


    危弘博:“你來此處為何?”


    杜喬:“接妹妹,大人呢?”


    危弘博:“犬子抱恙,過來拿著藥物。”將危泰初叫過來見禮,“令妹如何?”


    一場病人家屬之間的對話。


    杜喬:“挺好的。”


    危弘博隻以為是不方便說,兩人簡單寒暄幾句。


    危弘博客套兩句,“改日一起吃飯。”


    杜若昭從後麵過來,喊上一聲,“大哥。”


    危弘博反應過來,杜喬妹妹身體確實挺好的,因為杜若昭是濟生堂的藥童,而非患者。


    杜若昭:“危郎君,危小郎。”借著寬袍大袖的遮掩,小心而隱蔽的拉扯一下杜喬的衣袖。


    杜喬心念一動,隨意與危弘博客套兩句,便分開了。


    杜喬:“怎麽了?”


    作為一個懂事的妹妹,卻阻止正在交際的哥哥,不要那麽懂事。


    杜若昭左看右看,四下無人,低聲道:“大哥,知道危小郎生的什麽病嗎?”


    杜喬第一反應,風寒或者外傷,但這種病症行動都有妨礙,不大可能親來醫館。而且和危泰初的外表也不相符。


    杜喬:“不知道。”放棄瞎猜,等待答案揭曉。


    杜若昭悄悄將危泰初的病症病因一股腦交代,重點描述她師父林婉婉的“英明神武”,一眼看出病灶。


    杜喬半信半疑,“真的很難吃?”


    他對家中夥食滋味不足的成因,主要有兩個方麵的理解,貧困亦或者見識。


    前者受限於資產情況,無法做到更好。比如人人人都知道飯菜油鹽充足才好吃,但貧苦人家哪來的油鹽!


    其次則是不知道如何做才算美味,比如南人善製魚,北人善烹羊。少吃魚的人,說不定連如何去腥都不知曉。


    最後還有一小部分,則是如家人未來的杜喬一般,廚藝糊弄學資深愛好者。


    這一類人並非不知如何將飯菜做的美味,而是受限於個人技藝和可能耗費的精力中做出取舍,選擇“糊弄”了事。


    但“糊弄”的結果並非難吃,隻是不甚美味而已。


    杜若昭輕哼一聲,“色香味,原材料一樣不占。當時危家的飯菜拿來,鄭大夫看了一眼,聽了一耳朵,都沒勇氣下筷子。”


    等後來危泰初來做貼敷,鄭鵬池還常拿她們幾個小娘子的零食,讓危泰初嚐嚐。


    別管什麽壞牙之類的話,能多吃一點就多吃一點。


    但凡他知道世界上有炸雞腿炸雞翅這種“垃圾食品”,一定會鼓勵危泰初多吃點。


    杜喬終於明白了,原來還有第四種理由,舌頭壞了。


    否則危家是如何忍受數十年如一日的黑暗料理。


    也不多解釋,所謂的改天一起吃飯,實則隻是一種成年人的客套。


    改日,就是改到沒有日子。


    在部裏,他和危弘博都不是熱衷交際的性子。


    杜若昭:“大哥,今天怎麽是你來啦?”


    搬家之前,杜若昭一直是杜喬接送,但搬到崇仁坊來後,杜喬就沒那麽順路了,故而是張法音和家中仆役接送多些。


    至於和杜若昭同年同月同日生,同樣在外讀書的杜謙,一個人上下學,都習慣了。


    頂多下雨的時候,家裏有人送蓑衣或者傘。


    杜喬:“剛好有空。”


    另邊廂李家書房裏,段曉棠正色道:“調令下來了?”


    李君璞微微點頭,“嗯。”


    段曉棠感慨道:“終於能跳出長安這個泥坑了!”


    李君璞:“長安是世間一等一的富貴地,你這話說出去,要遭人白眼的。”


    段曉棠挑眉,“不然你繼續在京兆府幹?”口是心非的男人。


    李君璞不再說話,再在京府兩縣幹下去,恐怕想的就是自請流放嶺南了。


    段曉棠:“你以後會懷念長安的人嗎?”


    李君璞遠近親疏分的明白,“哪一種?”


    段曉棠琢磨一會,“比如你以前的當事人?”


    “當事人”的說法對李君璞而言,有些生疏,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但願江湖永不再見。”


    要不是公務在身,他一輩子都不想再和紈絝打交道。


    懷念,絕不可能。


    李君璞:“你也想外放?”


    段曉棠搖頭,“不知道。”


    頭往後仰,靠在沙發背上,“以前聽過一種說法,如果你愛她,把她帶去長安,因為那裏是天堂!如果你恨她,把她帶去長安,因為那裏是地獄!”


    “現在我對長安也是一樣,又愛又恨!”


    李君璞不明白段曉棠為何將“愛恨”掛在嘴邊,大約明白其中含義,進不得退不得。


    對段曉棠而言,投靠河間王府,隻要吳嶺父子地位穩固,前程自然不成問題,但加上“獨特”的個性和身世,段曉棠在南衙體係中,類似孤臣。


    若是外放,興許能創出一番局麵,但段曉棠在地方全無根基,情況比其他人更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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