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順:“師父,我陪你。”


    林婉婉:“不用,我單獨走走,待會就回去。”這裏離濟生堂不遠。


    林婉婉跳下馬車,散漫地行走在坊牆之間。


    高高的兩道坊牆之間,夾著寬闊的道路,間或有行人往來。


    稱不上喧囂,也說不上寂寥,剛剛好的程度。


    林婉婉往常怕曬黑,專挑有陰影的地方走,今日偏偏走在陽光灑滿的地方,身上暖洋洋的。


    就這樣甩著手,時而蹦蹦跳跳地向前,忽略掉周圍格格不入的人和背景,和從前在校園裏的模樣差不多。


    大路朝天,誰又知道她是誰呢。


    林婉婉低著頭,辨認地麵泥土和石頭之間的紋路,忽然往前那麽一跳,穩穩地落地。


    再往前看,眼前出現一雙紅色繡花鞋!


    紅色繡花鞋!!!


    林婉婉被嚇得一個倒仰,雙手在半空中使勁揮舞,身體才得以保持平衡。


    林婉婉驚魂稍定看清楚眼前人,殷鳴,周遭都是國子監的學生。


    林婉婉驚魂未定,手還在不住揮舞,差點舞到對方麵前,趕忙收回來。她的手剛摸過屍體,還不止一具。


    知道長安少年以打扮得花枝招展為榮,但你不能穿紅鞋子,鞋麵上還繡花,多嚇人呀!


    林婉婉劫後餘生般拍著胸口,問道:“你們怎麽在這兒?”


    殷鳴無所謂道:“在外頭玩夠了,回監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自由得緊。


    國子監挨著紅燈區平康坊,平康坊又挨著東市,說起來離得都不遠。


    殷鳴見林婉婉一身男裝打扮,改了稱呼,“林大夫,也在這玩?”


    他家裏弟弟妹妹們過了十歲,都不會在外頭這麽蹦蹦跳跳,嫌不穩重。


    林婉婉正色道:“路過。”


    雙方交錯而過,殷鳴忽然叫住人,“林大夫,監內三日後有一場義利之辯,麻煩你和柳二說一聲,看他來不來。”


    義利之辯非是主流,不知柳恪曉不曉得消息,反正殷鳴是沒興趣的。


    林婉婉點頭,“行,我回去同他說一聲。”一點沒有避諱的意思。


    等人走遠,岑嘉賜方才問道:“林娘子和柳二如此親近?”


    殷鳴:“鄰居,離得不遠。”


    徒留岑嘉賜心裏打鼓,再是鄰居,深宅大院也往來不便吧!


    一行人再往前走幾步,岑嘉賜忽然低頭,“咦!有個荷包!”


    眾人目光齊齊吸引過來。


    岑嘉賜撿起來,拍打上頭的灰塵,左顧右盼,手足無措道:“是不是剛才那位林娘子的?”


    剛剛林婉婉從這裏經過,姿態不大穩重,若是旁人落下的,她不可能沒瞧見。


    既然篤定是林婉婉的東西,幾人也不好打開荷包看裏頭的東西。


    殷鳴拎起袍子跑到道路盡頭,林婉婉已經消失在重重坊牆之間。


    宗儲不欲多事,“要不讓柳二轉交?”


    到底男女有別,林婉婉的貼身之物,在他們手上待幾日,說不清楚。


    殷鳴沒想那麽多,“還回去便是,醫館離這兒不遠。”


    誰平白無故原因往醫館裏鑽呀,這不是閑的麽?


    一群人浩浩蕩蕩到濟生堂,殷鳴見櫃台後站的趙金業有些陌生。


    他們每次過來,這裏不都是一個女藥童嗎?今兒怎麽變成男的了。


    趙金業從凳子上站起來,問道:“幾位,有何貴幹?”看起來不像有病的樣子。


    殷鳴:“林娘子或者幾位小娘子在嗎?”他不認識趙金業,談不上信任。


    趙金業的目光陡然變得警惕,實在太像長安浪蕩子的做派了。


    殷鳴:“別誤會,我們是柳二的同學,常客!剛剛路上遇見林娘子,撿到一個荷包好似是她的,特意送過來。”


    趙金業知道眼前這群人的底細,放下戒備道:“稍等。”去後麵叫人。


    不多時,杜若昭跟著出來,發根帶著些許水汽。


    濟生堂各項設施越發完備,如果出去做仵作活計,雜役會煮上一大鍋艾草水,回來沐浴去晦。


    岑嘉賜撿到的是一個的寶藍色繡桂花的荷包,若是熊貓,杜若昭一眼就能認出來。


    林婉婉奇奇怪怪的東西多了去。


    杜若昭沒那麽多忌諱,直接拉開係繩,裏頭一堆銅錢,非常大眾的東西。


    杜若昭:“不知道是不是師父的,她這會有事,你們稍等一下。”


    將眾人帶去休息室坐下,送上一些小點心,讓他們先吃著。


    岑嘉賜拈著一塊米糕,問道:“林娘子,是這兒的大夫?”


    殷鳴:“你該聽過她的名聲,長安城大大的有名,在袁三肚子上繡蜈蚣圖那位。”


    岑嘉賜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呀!”百聞不如一見。


    宗儲:“我怎麽聽說是百鳥朝鳳圖?”


    殷鳴:“百鳥朝鳳,人還能有氣嗎!”痛都痛死了。


    林婉婉衝戰鬥澡的速度極快,聽杜若昭說起桂花荷包,不以為意道:“不是我的。”


    不過還是親去休息室和眾人解釋一番。


    如果是林婉婉的,殷鳴等人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拾金不昧。


    但這會既尋不著失主,自然是買上一點小玩意,將之花銷掉,人人分上一星半點。


    次日岑嘉賜來濟生堂掛號,站在藥櫃後的人變成謝靜徽。


    謝靜徽問道:“郎君何處不適?”


    岑嘉賜:“右手執筆時常有酸澀疼痛之感。”


    謝靜徽判斷大致是字寫多了的傷筋病,給了一塊乙二的牌子。


    岑嘉賜根據指引來到診室,看見的卻是鄭鵬池的臉。


    鄭鵬池一番診治,確定是傷筋病無疑,“年輕人讀書寫字不要太勞累,身體為上。”


    取針在陽溪、合穀、曲池、手三裏、列缺、外關等穴位上針灸。


    岑嘉賜的衣袖掛在肩膀上,從手指到胳膊上紮滿了針。


    鄭鵬池提筆開方,“開一副海桐皮湯,帶回家熏洗。”


    岑嘉賜急忙道:“大夫,我住學舍,不方便煎藥。”


    濟生堂上下主打一個變通,連火盆都能變成火焰杯,又不是要命的急症。


    鄭鵬池:“那開一副活血止痛膏,製藥需要一點時間,郎君明日來取。”


    思量要不給林婉婉提個建議,開展代煎藥業務。


    岑嘉賜:“多謝大夫。”


    經過一番折騰,岑嘉賜知曉,林婉婉那兒多接待女患,他性別沒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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