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日,謝靜徽私下找林婉婉,道事情辦妥了。


    謝大夫幫林婉婉遮掩一回,沒把她供出來。隻說尋訪到幾個類似的病例,其中幾人父母是姑表結親。


    問符四娘家中情況如何,符四娘直言丈夫死了,二人並非親眷。


    氣氛烘托至此,謝大夫點到即止。


    樣本太多,符四娘是個聰明人,自然曉得如何抉擇。


    時人講究親上加親,但也有姑血不還家的說法,不知出於利益還是健康方麵的考量。


    但在可怕的幼兒夭折率和廣泛營養不足的現實麵前,近親結合的下一代子嗣,先天不足的表現不算突出。


    提醒的義務間接做到了,林婉婉便將事情拋在腦後。


    去孫家看一遭封令姿,懷相不錯。


    封令姿有孕,不複前段時間的急切。隻要他們夫妻倆身體沒有問題,往後有的是機會。沒有顧盼兒非得生一個兒子的緊迫感。


    什麽把脈辨認男女的歪門邪道路子,提都不提,省的林婉婉為難。


    林婉婉剛回濟生堂,見王差頭在後院走來走去。


    官差上門,算不得好事,王差頭不想影響濟生堂的生意,故而隻待在後院。


    見林婉婉歸來,麵露欣喜之色,“林大夫,你可算回來了!”


    林婉婉:“讓你久等了。”


    王差頭:“剛來,也沒等多久。”


    林婉婉見他的模樣,必然是為公事,問道:“今天是什麽案子?”


    王差頭:“說來簡單,兩家鋪子為爭搶客人打架鬥毆。”但亦有特殊之處,麵露難色道:“是平康坊的花樓,卷入其中的多是護院和花娘。”身份地點都有些尷尬。


    找林婉婉是因為她驗屍驗傷治傷都能做,而且本人不忌諱出入平康坊。


    隻是對尋常女子而言,平康坊的名聲到底不好。


    王差頭也是難為,以前李君璞在的時候,手段強硬,平康坊一般的案子,都在萬年縣內解決了,壓根不會捅到京兆府來。


    林婉婉當然不會介意,“你稍等,我去收拾一下。”


    林婉婉去到教室,召集幾個徒弟,“案子出在平康坊,換上男裝去。”


    朱淑順等人連產房停屍房都進過,區區平康坊不在話下。


    換男裝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遮掩。


    平康坊魚龍混雜,今日發生事故的兩家稱不上坊內的風流名勝地,頂天了算中不溜,競爭也最為激烈。


    據王差頭所言,平康坊鬧事的多是年輕氣盛酒後滋事的客人,花樓多是老實正當經營,至少明麵上是如此。


    孰料今日簡單一樁搶客事件愈演愈惡劣,周遭的護院、花娘、客人全卷進去,聚眾鬥毆,落下數條人命。


    王差頭隱下一句,現在就看的誰先起的頭,誰損失更大,誰靠山更硬來酌情斷案。


    平康坊背後都有長安權貴做靠山,哪怕責令停業,頂天過些時日改頭換麵再重新開業。


    就像曾經的燕春樓、慶園春,鬧出那般大的事體,如今穢土重生,又換了一個名字。


    不過這回,估計背後的東家也換了一遭。


    馬車轉入平康坊,周遭景色逐漸的陌生,終於到達目的地。


    師徒六人依次下車,為避人耳目,王差頭引她們從後門進入。


    院內寂靜無聲,卻隱約能聽見的附近建築物裏傳出的陣陣笙歌。


    順著駐守在此地的衙差指引,一行人先到傷者臨時聚集之處。


    林婉婉先去傷者集中之處瞧一眼,沒有重症病人,分派任務,徒弟兩兩一組去給傷者驗傷治傷,身邊留一個姚南星跟著驗屍。


    王差頭:“這次死了九個人,三女六男,三個女人是坊內的花娘,四個護院,還有兩個來取樂的客人。”都不是什麽緊要人物。


    人都死了,沒必要特意區分男女,全放在一塊。


    林婉婉掀開第一具屍體上的白布,額頭上有大麵積血漬,恐怕這就是她的致命傷。


    林婉婉用清水將屍體臉上的髒汙去掉,不知死後屍體泛青,還是本身就皮膚白,眼睛闔住,仿佛隻是安靜地睡著了。


    不知她的眼睛能睜開時,該有多明亮。


    鼻子有些塌,明明是稚嫩的麵相,臉上卻畫著豔麗的妝容。


    姚南星參與過許多次驗屍,這次卻第一時間,不適地扭過頭回避。


    她倆年紀應該差不多,一個淪落風塵變成一具屍體,一個卻是驗屍的仵作。


    姚南星心頭暗笑自己偽善,姚家有根底有祖傳的技藝。再不濟也不會淪落風塵,何必物傷其類!


    她們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一道坊門,便是一個扶搖直上,一個碾落成泥的區別。但仍不禁憐惜起她的遭遇。


    一條性命枉送於此。


    林婉婉摒棄心中雜念,開始檢驗屍體。


    從幾具屍體的情況來看,似乎隻是一起簡單的鬥毆擴大化事件,這些人不幸卷入其中,時運不濟,倒黴而已。


    朱淑順等人將傷員處置完畢後,過來此處幫忙。


    感謝國子監學子的“傾情讚助”,讓濟生堂在集中處理傷員上有豐富的經驗。


    林婉婉:“傷情如何?”


    朱淑順:“多是皮外傷,已經簡單處理過了。兩個斷了肋骨和腿的,讓去找其他大夫診治。”


    林門對這類外傷,稱不上擅長。


    幾人圍在屍體周邊,稱不上害怕,她們還見過人死在眼前呢。


    林婉婉離開停屍房,脫下口罩,口述驗屍報告,由京兆府的書吏書寫成文,事情便了結了。


    一行人收拾好工具和藥箱,魚貫離開。王差頭指揮人手入內,將一具具屍體蒙上白布抬出來,不知是要帶回京兆府衙門,還是送去城外亂葬崗。


    擔架隊伍離開這座小院,周遭有花娘低聲的哭泣,想要衝出來,卻被身邊人緊緊拉住。


    “如意,如意啊!”


    林婉婉不知道三具女屍中哪個是如意,她所知道的,隻有死者甲、乙、丙。


    一行人坐進馬車,踏向歸程。


    經過東市外圍時,林婉婉忽然道:“我下去走走。”想曬曬太陽。


    照理說她此時的狀態不該混入人群,但林婉婉止不住想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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