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雙目失神,仰頭望著天花板,“殷十二人挺好的。”這次受了牽連。


    祝明月強調,“殷十二不符合國子監入學條件,殷博瀚用權勢把他送進去。這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國子監每年招生名額固定,他上去就必須有一個人下來。況且殷十二入學後,也沒好好讀書。”


    最後一句,對林婉婉簡直是絕殺。


    林婉婉捂住眼睛,歎息道:“想讀書的沒機會,有機會的不珍惜。”


    趙瓔珞嘟囔道:“杜長林眼饞國子監的藏書樓許久,官小位卑連門都進不去。”


    說到此處,祝明月忽然想起來,“四野莊上那幾個印刷匠現在怎樣?”


    戚蘭娘回道:“能印一些簡單的單頁。”


    祝明月:“全本呢?”


    戚蘭娘:“有點困難。”


    單頁也需要在木板上雕刻,費時費力。


    祝明月:“讓周師傅再多加兩個人,推進活字的進度。”


    戚蘭娘:“是。”


    周木匠的人脈若是不達標,又得找陳牙人。


    祝明月手指在桌麵上敲來敲去,無限惋惜道:“長林啊!”


    林婉婉翻一個白眼,“你又想他幹嘛?”


    祝明月:“編一本識字教材,現在那些書還是太難了。”


    林婉婉:“他人在外地又不是沒了,編書需要時間,說不定書好了,印刷術還沒取得顯著成果呢。”


    祝明月欣喜道:“說得對啊!”眼睛落到趙瓔珞的毛衣上,“拆了織織了拆,猴年馬月才能穿上身!”


    趙瓔珞嘴硬道:“能穿上就是他的福氣了。”


    林婉婉出主意道:“你要不在恒榮祥買一件,當是自己織的。”


    趙瓔珞堅定道:“不要。”


    林婉婉:“反正長林也不知道。”


    趙瓔珞:“騙得了人,騙不了自己。”


    林婉婉:“你以為那些高門貴女,有幾個親自做女紅。全是手下的繡娘做好,當做是自己的。”


    收到的人,還欣喜若狂。或者演出欣喜若狂的模樣。


    趙瓔珞:“三娘子就不是這樣。”


    段曉棠捂臉道:“那是因為她根本不做。”連念頭都不給人留。


    趙瓔珞認死理,“我們都不是那種人。”


    林婉婉好為人師,“少女,感情中適度作假,有利於和諧穩定。”


    趙瓔珞頭一次的聽到如此“驚悚”的言論,“真的?”


    祝明月點頭。


    段曉棠遲疑片刻,“雖然我不認同,但婉婉說的沒錯。”


    趙瓔珞認真考慮一會,還是道:“我不。”


    林婉婉意味深長道:“世界上有兩樣東西不可直視,太陽和人心。”


    “太陽因為耀眼,人心剝開來都是醜陋的。感情裏的雙方,某些方麵別太較真,難得糊塗。”


    段曉棠一把將人呼開,“別教壞真誠的少女。”


    趙瓔珞反將一軍,“婉婉,你的心也是醜陋的?”


    林婉婉脫口而出,“怎麽可能,我是金子一般的心。”


    祝明月拉長調子,“林大夫的心剝開來,會很擠的,全是人。”


    林婉婉強調一點,“全是帥哥。”


    祝明月連連道:“是,是,是!”


    小院裏全是歡聲笑語,一牆之隔的柳恪卻在思量白日的事。


    宗儲忽然登門,隻為一事。


    請求柳恪在殷家離京那日,向殷鳴轉交程儀。甚至不需要柳恪本人出麵,他的書童也可以。


    柳恪問道:“為何不自己親自去送?”


    宗儲愧疚道:“我沒臉見他。”


    宗儲的祖父是宗元緯,和殷博瀚在朝中時有呼應。


    陳倉之事擺上朝會後,宗元緯為了自保,撇清和殷博瀚的關係,判他貶官且末。


    殷博瀚罪有應得,宗儲卻無顏麵對殷鳴。


    宗儲仔細斟酌過人選,國子監內多是捧高踩低之輩,往日受了殷鳴再多好處,這時都不會認。


    柳恪一心讀書,和誰都淡淡的,非是勢利之人。


    加之先前局勢未明時,旗幟鮮明地站在段曉棠一方。


    哪怕接觸殷鳴,也不會引來旁人攻訐,隻當是同窗情誼深厚。


    柳恪沉吟道:“東西放下吧,到時我讓柳安送去。”


    宗儲叉手行禮道:“多謝。”


    待宗儲離開後,柳恪拆開包裹,從書架上取下幾本市麵上少見的閑書塞進去。


    殷鳴不愛讀書,但此時除了讀書排遣,柳恪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


    朝中官員下餃子似的貶官,往日煊赫的齊王府忽然閉門謝客。


    在右武衛裏被操練得有氣無力的將官們,終於迎來解放的時候。


    靳華清前一秒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後一秒精神百倍地蹦起來,“走,走,出去樂嗬樂嗬。”


    武俊江幽靈似的出現在背後,質問道:“去哪兒樂嗬?”


    好不容易避開風頭,抓緊時間給他惹禍,是吧!


    靳華清立刻變了口風,“將軍,我們是去幫相九捯飭行頭。”


    右武衛裏,能用“行頭”稱呼的,肯定不是正常的衣裳打扮。


    全營加練,相娑也住進營房,和同袍們同吃同住。


    一段時日下來,算得上患難之交。


    武俊江聽到這個理由,不耐道:“去吧,別太過火。”


    得了允許,幾個將門子弟勾勾搭搭出了營門,直奔相家。


    先見過相家的長輩,然後轉去相娑羅住的院子。


    孫安豐感慨道:“你家種這麽多蓮花!”


    各種顏色大小,連相娑羅房門前都有兩缸,如今隻剩殘荷。


    相娑羅:“天竺氣候炎熱,五樹六花能在中原種植的,隻有蓮花。”


    “三叔父曾移栽過文殊蘭,種植不得法,也枯萎了。”


    溫茂瑞勸道:“外域植物移栽前,先打聽打聽有沒有毒。拘那夷差點埋了整個國子監。”


    靳華清:“我們回來得晚,花長什麽樣都沒見過。”


    孫安豐:“似竹似桃,還看呢,多聞兩口都有毒。”


    靳華清:“聽說樹皮最毒,若將其研磨成粉,放入敵軍的草料飲食中,豈非不戰而勝。”


    相娑羅不禁雙手合十,“罪過,罪過。”


    靳華清:“能讓己方損失最小,才不是罪過呢。”


    溫茂瑞:“兵不厭詐。”


    相娑羅:“我的意思是,如此毒物,恐怕製毒者第一個倒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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