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華清重新認識了一番小夥伴,“你說得對。”


    孫安豐:“長安各個衙門的拘那夷樹都處理掉了,上哪兒找去。”


    痛失毒藥來源。


    四人說是同僚,但除了靳華清外,其他人和相娑羅沒多深的交情。


    大營內沒臉沒皮慣了,陡然到家裏,還是要講究一番將門公子的風度,沒有直接去翻相娑羅的衣箱。


    相娑羅在大營內穿的衣裳,除了素雅一些,和世俗沒多大區別。


    小廝將相娑羅的家常衣裳捧出來,一件件展示。


    靳華清揮手道:“換上試試。”


    相娑羅依言去屏風後麵脫下勁裝,換上家常衣裳,重新出現在三人麵前。


    一身長袍,腰寬袖闊,圓領方襟。


    三人一致露出沉重之態。


    溫茂瑞:“嗯?”


    孫安豐:“僧袍。”


    靳華清毒舌道:“撇開頭發,像廟裏的小和尚,還是沒什麽道行的那種。”


    孫安豐問道:“溫六,你們在文城,讓這樣的高僧來講經麽?”


    溫茂瑞搖頭:“不管實際歲數如何,外表看上去都是三十往上。”


    “相九太年輕了!”


    年輕,意味著不服眾。


    麵對暗藏惡意的俘虜,更意味著好欺負。


    靳華清掙紮道:“有沒有華麗一點的。”


    年紀不夠,金錢來湊,最好一看就是大有來頭。


    相娑羅捏著灰色的袍角,“還有褚紅和薑黃色的。”


    同一個款式,顏色更鮮亮。


    靳華清捂著額頭,“不都是僧袍的常見顏色麽,幸好提前看了看。”


    手指著相娑羅,轉頭問兩位同僚,“這樣的小沙彌來說棄惡揚善,你們信麽?”


    溫茂瑞:“很是有些冥頑不化之人,欺軟怕硬。”


    言下之意,不信。


    孫安豐:“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衣裳得換一換。”


    靳華清:“你這衣裳還不如段將軍的,瞧著出塵呢。”


    溫茂瑞:“段將軍不信佛。”


    靳華清解釋道:“出塵、得道是一種感覺,不是具體的服裝式樣。”


    “釣魚,不,易容變裝講究畫皮畫骨,關鍵在於掌握其中的精髓。”


    “釣魚”一道上,在場諸人中,靳華清的確稱得上行家。


    畢竟隻他有實操經驗。


    靳華清:“相九麵嫩,若勁裝鎧甲和俘虜打交道,怒目金剛是做到了,但難以感化人心。”


    孫安豐連連點頭。


    靳華清:“若穿一身小沙彌似的僧袍去,看著就好欺負。”


    溫茂瑞:“那你說怎麽辦?”


    靳華清:“衣裳得換。”


    孫安豐:“怎麽換?”


    靳華清先問道:“相九,你平日的衣裳,何人所製?”


    相娑羅老實答道:“家母所縫。”


    靳華清回憶一番相娑羅的衣物,沒有出現任何精巧的紋樣,估計相母的女紅當是一般,一片慈母心,隻能做僧袍。


    靳華清:“我們要製的衣裳費時費工,莫要勞累伯母,找繡娘來做吧!”


    “武僧的衣裳太粗糙,勁裝之外又要帶有佛門的式樣。”


    溫茂瑞:“不如直接披塊袈裟。”


    孫文豐:“相九又沒出家。”


    溫茂瑞:“具體什麽樣式?”


    靳華清:“告訴繡莊我們的需求,讓他們去想啊!”


    孫安豐豎起大拇指,“你是會辦事的。”


    靳華清單方麵決定,“正好明日休沐,去把料子、樣式挑了。”


    風波雖然過去,但還是和同僚混在一處更安全些。


    那些雜七雜八的交際,能往後推就往後推。


    相娑羅一時不適應如此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不用這麽急吧!”


    衣裳可以慢慢做。


    靳華清:“盡快把行頭弄好,再在營裏演練幾次,遇事不慌。”


    拍拍相娑羅,“你肩負重任呐!”


    相娑羅忽然感覺,右武衛對俘虜的安置,比預想中的更重視。


    問道:“你們為何也這麽著急?”


    孫安豐左手指著靳華清,“這位被俘虜捅過,現在肚子上還留著一道疤。”


    靳華清跳腳,“我隻是大意了。”


    孫安豐:“被捅了一刀是不爭的事實吧!”右手指著溫茂瑞,“這位鎮壓過俘虜暴動。”


    溫茂瑞:“就你好運,什麽都不沾。”


    孫安豐翻個白眼,“誰說的,彈劾的奏章雪片似的飛來,全是我過手的,一個頭兩個大。”


    靳華清摟住相娑羅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架勢。


    說道:“反正你現在進了我們右武衛的鍋裏,有些事就不瞞了。”


    “你若是擔不起俘虜的擔子,到時候那坑就不知道誰來填了。”


    “可能是我,可能是溫六孫三,薛長生也有可能……你願意接,那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相娑羅:“這麽不願麽?”


    靳華清:“你沒聽麽,我被俘虜傷害過,對上他們,不知能幹出什麽來。”


    相娑羅若是撂挑子,上層架構不變,下麵可能要拿一個校尉來理事。


    輪到誰,誰就倒黴。


    相娑羅還是無法理解,右武衛俘虜的棘手程度。


    溫茂瑞:“知道為何平定三州之亂時,是翁將軍管理俘虜麽?”


    相娑羅搖頭,他連翁高陽是誰都分不清楚。


    溫茂瑞:“因為諸位將軍中,他官階資曆最淺。”


    若是好活,還用挑軟柿子上麽。


    這時候說出來也無虞,人在碗裏又跑不了。


    溫茂瑞:“現在規劃的俘虜管理很清楚,範二掛名,莊三統轄,實際辦事的是你。我們瞧著棘手,對你而言手到擒來。”


    拋棄相娑羅那些“拿不出手”的僧袍,幾人坐到院中的涼亭裏說話。


    溫茂瑞緩緩道:“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我們皆是膏粱子弟,大概都認為成者為王敗者俘。”


    在場沒人反對。


    溫茂瑞繼續道:“文城立俘虜營後,段將軍曾問過那些俘虜,為何加入賊軍。”


    “被抓壯丁、渾渾噩噩投奔、家人被賊軍所殺自己卻混跡其中,甚至隻為一頓飽飯……魚龍混雜。”


    “文城殺俘,我至今沒覺得做錯了,被殺的沒一個是冤枉的。”


    “那些人就是可憐又可恨,卻隻敢抽刀向更弱者。”


    孫安豐:“就像那些山賊一樣。”剩下半句沒說,也像陳倉那群“亂民”。


    後者的形容並不正確,因為陳倉大部分人是被逼的。


    在反抗之前,他們什麽都沒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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