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而身體卻僵硬的一動不動,放在大腿上的手掌攥成了拳頭,似乎在極度痛苦的忍耐著什麽。台中的音響尖銳的響了一聲,孫浩浩呲牙咧嘴的捂住耳朵,目光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尚晨,又歎了口氣。婚禮進行曲響起來了,所有人都熟悉的前奏。聚光燈緩緩的打在t台最右端的新郎身上,台下的觀眾開始鼓起掌來。夏文柏今天穿著一身的白西裝,頭發一絲不苟的梳了上去,他平常總戴著的眼鏡沒有戴。看上去年輕了幾歲。尚晨胸口悶悶的想。身子一陣顫抖,回憶裏的尚晨緊緊的攥住了自己的褲子,望向夏文柏的眼睛似乎要嘔出血來,他呼吸困難,以前和這個人度過的時光一幀一幀的從腦海裏麵播放。每一個美好的畫麵都在淩遲他的心髒。你也是真狠,尚晨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四年都過來了,為什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舞台的中央,夏文柏緊張又期待的眼神是每一個即將要結婚的男人共同擁有的,在尚晨看來卻尤為刺眼。孫浩浩忍不住把他的肩膀掰過來,對著尚晨說:“小晨,實在受不了咱們就出去吧,不受這罪!”尚晨臉色蒼白的搖了搖頭,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既然我和他最後不能走到一起,起碼讓我看到他修成正果……我…沒事。”新娘是個豐腴的小個子小姑娘,過於濃重的眼妝將她原本的清純可愛給遮得一幹二淨。在她父親的攙扶下小麗一步步走向夏文柏,一路上哭的梨花帶雨的,誰看了都心疼。夏文柏從她父親的手中牽過了小麗的手。兩個人站在舞台中間接受所有賓客的祝福。新娘抽抽嗒嗒的抹去眼淚帶上幸福的微笑,夏文柏輕輕的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真般配啊,這一切都似乎恰到好處。尚晨猛烈的搖晃了一下,忽然之間發出一聲幹嘔,整個人都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孫浩浩趕忙扶起他,駕著尚晨衝過一片驚詫的人群往酒店的廁所奔過去。“嘭!”廁所門被孫浩浩猛的推開,尚晨跌在地上扒著馬桶沿用力的嘔吐。從昨天知道夏文柏婚禮開始到現在他滴水未進,如今也隻能吐出透明的胃酸出來。嘴裏麵一陣酸澀的腥味,淚水爬滿了尚晨的臉。太難受了……他仿佛要把一顆破破爛爛的心髒給嘔出來。他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直到夏文柏出現在他視線裏,溫柔的遞過來一張潔白的紙巾。愛一個人有時候就是這麽沒有道理,愛他的所有,愛他的全部。可是愛到現在,尚晨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感受了,他一邊哭著一邊抹眼淚,覺得自己沒用極了。夏文柏要的愛情不是他能給的,夏文柏要的生活也不是他能提供的,尚晨這一刻恨死自己了。可是天下的事情哪有萬事如意,遺憾和缺陷才是永恒的常態。可惜那時候的尚晨並不懂得這個道理。哭完了也吐完了,尚晨脫力的坐在肮髒的廁所地麵流著眼淚,像個被搶了最珍貴玩具的可憐孩子。孫浩浩蹲在旁邊心疼的看著尚晨,想伸出手來拍拍他,但又不知道說點什麽。他是看著尚晨和夏文柏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心疼尚晨,但他恨不起來夏文柏。同性之間的愛情本來就比一般人來的要更崎嶇,孫浩浩理解而尊重,但對他們之間的破裂無能為力。太傻了。尚晨的意識漂浮在半空中,冷漠的看著變成一塌糊塗的自己。心卻細細密密的疼。身體開始動起來,尚晨已經哭不出來一滴眼淚了,他為夏文柏哭的太多了。從高中到大學畢業,一味的付出讓他卑微到塵埃裏麵去。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躲開了孫浩浩想要扶他起來的手,自己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臉,把衣服收拾的幹幹淨淨的。門再次被推開了,夏文柏有些尷尬的站在兩個人的視線中間。“你沒事吧。”一如既往的溫柔語氣。尚晨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說:“沒,你怎麽不去陪新娘子?”孫浩浩很小心的退了出去,留他們兩個人單獨說話,空氣變得有些凝固起來。“我在台上看見你好像不舒服……”夏文柏從西裝口袋裏掏出兩張紙巾,“擦一擦吧。”他的西裝筆挺,用發膠打上去的造型因為剛才慌張的奔跑從額前落了一縷頭發下來,顯得有些狼狽。他把紙巾往前遞了遞。尚晨定睛,看到之後輕輕的苦笑起來,聲音喑啞,“可笑……真是可笑。”他拿起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水珠,最後直起身正視這個他掏心掏肺愛了四年,如今卻將要與別人共度餘生的夏文柏。“這個…還給你。”夏文柏盯著尚晨的臉看了半刻,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他慢慢張開手,裏麵躺著一根紅線。“小麗說我戴著不好看,”夏文柏垂下頭去,低低的說:“扔掉也不太好,我想還是還給你吧。”心口被猛得打了一棒,半天緩不過勁兒來。這紅繩是當初尚晨去寺廟裏麵求的,兩個人每人一根。他還清晰的記得自己當初虔誠的跪在佛像前許的什麽願。——希望能和夏文柏一起好好的過完這一輩子。可是尚晨沒有預料到,他們的感情從一開始在這宗.教的麵前就是不被允許的啊……輕輕的捏起那根紅繩,尚晨覺得自己的手指在發燙。夏文柏舉起手來想最後摸摸他的頭,可是手舉到一般卻又停住了,最後尷尬的放下。“我得走了,小麗在等我。”夏文柏扔下這句話就匆匆的走出了尚晨的視線裏麵,再也沒有回頭。那根紅線最後被扔在了酒店廁所的垃圾桶裏麵,蒼蠅作響的汙穢裏麵一抹刺眼的紅,連帶著尚晨的心。偷偷出了酒店的大門之後尚晨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手機震動,他拿起來看了一眼——你父親的債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你手上還有錢嗎?誰能想到,他那看上去唯唯諾諾的父親居然瞞著家裏人在朝夕之間欠下了巨額的賭債。這個家庭從小就是貌合神離,如今這樣的局麵居然要尚晨來收拾爛攤子。——沒錢。尚晨幹脆利落的打字回去,然後看著碧空如洗的天空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他這幾年攢下來的積蓄全部都拿出來房子了,房產證上麵寫的是夏文柏的名字。本來以為畢業之後能和夏文柏一起同居,可惜現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他麻木的在街上走著,最後居然回到了自己置辦的那一套小房子的小區裏麵。房間裏原本擺滿了自己和夏文柏的點點滴滴,可惜現在已經被布置成了婚房,鎖換了,住在裏麵的人也換了,尚晨不想再往那裏看上一眼。他乘著電梯直接上到了最頂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