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有點急促,胸口也不太正常地重重起伏著,鼻翼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汗。背挺直得像塊木板一樣。觀察力一向敏銳的謝遙慌了神,趕忙問道:“哥你怎麽了,不要緊吧?”顏洲臉上依舊是毫無血色,映襯在路燈下,蒼白得像一張紙,眸光也是黯然無色。遠處事故那裏依然圍著一圈人,有警察吹響著口哨走過去,拉出一條隔離帶。轉眼間綠燈亮了,身邊的行人這回兒步履匆匆朝前走去,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顏洲卻站在原地許久都沒反應過來。謝遙看了他一眼,直覺不對勁,但又沒法幹站在路中央,隻好拽過他的手腕,拉著他走過了斑馬線。他的手腕握在謝遙掌心裏,謝遙能感受到脈搏的跳動和敲擊——急如雨點一般,頻率錯亂。十字路口左邊剛好就有條小巷子,巷口不知被誰放了塊巨大的廣告牌,將路口的情況隔絕在視線之外。顏洲被謝遙拉著拐進巷子裏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吸了口氣,穩住聲音:“怎麽了,不去電影院麽?”謝遙:“是我該問你怎麽了。”顏洲的睫毛顫了顫。良久,才道:“我沒事。”謝遙無奈道:“你剛剛那樣子像沒事的?綠燈亮了還以為是紅燈呢,就這麽幹站在馬路中間。”顏洲沒說話。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絕對不是什麽小事,他從未見過顏洲露出那樣無措而慌張的表情。謝遙想起來以前看過的一條新聞,說有人對某些場麵會特別敏感,受到的刺激很大……於是疑心顏洲也是這麽個情況。謝遙挨著他站過來,拍拍他肩膀,輕聲道:“不願意說的話就不說了吧。”兩個人沉默地倚著牆站了一會兒,謝遙耐心地等顏洲整理心緒。由於外麵廣告牌的遮擋,巷子裏很僻靜,基本上也沒什麽人進來。巷子裏燈光昏暗而羸弱,容易勾出人藏了很久的脆弱和心事。顏洲沿著牆根脫力般疲憊地蹲下,手臂撐著膝蓋,背像一張彎弓一樣繃著,目光有些渙散地落在砂礫路麵上兩個被拉長的影子上。謝遙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就在他覺得巷子裏的時間快凝固了的時候,顏洲喉結滾了幾輪,聲音跟摻了沙子一樣,喑啞晦澀道:“我……”“我不太舒服。”比起告訴謝遙這件事,他覺得自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顏洲突兀的話,讓謝遙心頭微微一跳。他慌忙地朝邊上的人看去。因為習慣了剛開始不怎麽說話有些冷漠的顏洲,習慣了後麵跟他時不時鬥嘴挑釁的顏洲,謝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人這樣示弱的樣子。像一隻收束起爪牙,不舍防備的小動物。謝遙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轉了一圈又被吞了下去。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因,所以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最後站在邊上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顏洲抬起掌心,久久地遮在眼睛上,像是要把眼睛捂熱一般。最後歎了一聲,然後把後背抵著牆麵的那一點作為支點,撐起身子,緩緩站起來。那聲歎息丟在空氣裏,懸若遊絲一般,輕易地被夏夜的熱風吹散了。謝遙手指撚著t恤的一角,猶豫了下,最後下定決心一般說道:“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覺得你外婆說的對,有事情的話不要一直慪在心裏,說出來的話可能會好一點。”感覺這話有點奇怪,謝遙又著急去糾正:“啊……我沒有要勉強你的意思。”顏洲:“我知道。”說完這話,顏洲垂下頭,眉心蹙了起來。然後他緩緩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謝遙預感到了什麽,不再說話,安靜地等他先開口。良久,顏洲才道:“我父親就是車禍去世的。”說話變成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好像每一個字都是在重溫畫麵。顏洲深深吸了口氣:“是在我親眼……”他頓了頓,胸口開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幾乎沒有力氣說出後半截話。謝遙清楚地看到他眼眶都紅了,眸子氤氳起一層霧氣。他本想抬手幫他擦一下,被顏洲避開了。“你知道嗎……”顏洲往後退了幾步,緊咬著後槽牙,轉而道:“前幾天,那個肇事司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