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貴顫抖著從許純良身後走出,他盡可能的離紫蘇的屍體遠了幾步,然後顫抖的說道。


    看得出來,他很害怕。


    “嗬嗬……,想不到,這家夥迂腐歸迂腐,倒還夠朋友!許純良,路上偶遇的朋友都這麽夠意思,你可以啊。”老人許純良依舊蹲在地上,用讚歎的語氣看著王富貴說道。


    而小孩兒許純良也從王富貴的肩上爬了下來,悄悄的走到了那白衣女子的身邊。


    他手腳並用,輕飄飄的爬上了她的肩膀,然後歪著腦袋好奇的看著她那張女扮男裝的臉。


    一雙小手下意識的向白衣女子平坦的胸部比劃著,似乎有些好奇那裏為何那麽平庸。


    “你是什麽東西?輪得到你來講道理?”


    白麵太監連看都未看王富貴一眼,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後,他手中的折扇微微抬起,指向許純良。


    “清水清來清水清,清水照見鯉魚鱗;清水照出妹的臉,龍王立馬請媒人……”


    正當白衣女子一方的諸人無比緊張的盯著許純良時,那剛剛不久前才聽到的打柴人的山歌聲再次響起。


    從山上幽幽的傳來。


    或許是那山歌聲太過自在動聽,眾人的劍拔弩張在這一刻微微放鬆了許多。


    不一會兒,一個同樣穿著短衣破衫的樵夫挑著兩捆柴火從山上走了下來。他腰間同樣別著一柄明晃晃的柴刀,邊走邊唱,怡然自得。


    轉眼間,他已經來到了許純良身後。


    蹲在枯樹旁的老人許純良和趴在白衣女子肩頭的小孩兒許純良變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他們二人一同盯住了他腰間的那柄砍柴刀。


    樵夫來到許純良的身邊,低頭看著他手中提著的紫蘇的臉,一臉可惜。


    他又看了看劍拔弩張的太監和隨從們一夥兒。然後嗬嗬笑了起來。


    他就像尋常不知輕重的村夫一樣站在許純良和太監諸人之間,將肩膀上的柴草往地上一放,隨後笑著說道:“大家都是出門在外。沒什麽事何必動刀動槍呢。”


    因為他笑的太過憨厚,甚至給人一種有些實在的到了傻子的那種狀態。


    可無論誰都不會把他當傻子,因為他就站在手提一條鮮血淋漓的脊髓劍的許純良的身前不到五步處。


    那太監慎重的看著樵夫腰間那柄刀。


    隨後臉上的嚴肅變成了和善的笑容,他抱起拳頭十分恭敬的對著樵夫行了個禮,接著開口問道:“可是屍神觀的教眾?咱家劉直有禮了。“


    樵夫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我就是這山上的樵夫,觀裏的仙人看得起我們,給我們這些農人發了一把柴刀,並允許我們在山上打些枯柴賣錢,順便在每年正月十五的時候跟著觀裏的仙人一起耍耍社火罷了。”


    聽了他的話,白麵太監表情愈發恭敬,他再次抱拳對著樵夫施禮後說道:“您竟然是血社火的一員,在下實在是失禮了。”


    “實不相瞞,在下是韓王府中的大太監劉直,這位是王爺的掌上明珠,明珠郡主,那位是王爺唯一的小世子,這次郡主和世子是專門受了國公的命令,一起來屍神觀中給盤陀神燒香的。”


    他指著白衣女子和那三四歲的小童給樵夫介紹道。


    隨後,他又指著許純良陰柔的說道:“沒想到,我們正要上山,這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家夥竟然冒昧的盯著我們明珠郡主看,明珠郡主體恤他不懂事,隻是下令扇他幾個耳光,他竟然敢動手殺人。”


    “嗬嗬……,我這下更認同你的話了,許純良。這人張口便能顛倒黑白,實在是該殺!人啊,有的時候就是比詭異更該死。”


    老人許純良不再看那樵夫,他背著雙手,抬頭看著兩隻正在飛舞的蝴蝶,笑著對許純良說道。


    “你閉嘴,誰該殺,誰不該殺,我說了算。你不要吱聲。”


    許純良看著他說道。


    看到許純良轉頭對著一棵樹說出了這樣的話,所有人看向他的表情都發生了變化。


    王富貴嘴角抽了抽,身體微微顫抖著看了看那空無一人的樹,心中歎息了一句,抱拳對樵夫說道:“這位……,先生。”


    他用‘先生’來稱呼樵夫。


    “這幾位來自國公府的大人物說話有失偏頗,想必您也看出來了,我這位朋友……”


    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頭,隨後擺了擺手指,暗示對方許純良的腦子有些不太對。


    “我這位朋友隻是看到他們這麽大一群人後不由自主的發了一會兒呆,這位總管便下令要扣了我這位朋友的兩隻眼睛。”


    “而這位死去的丫鬟上來速度很快。可能……,也許……,我這位朋友情急之下以為她要扣他的眼珠子吧。”


    “對,就是這樣。”


    王富貴捏緊了藏在背後的手指,定定的說道:“這世間最重要的是道理。一切都是因為王爺府先不講道理的。”


    “所以,我的朋友除了下手……重了些,並沒有什麽過錯。”


    名為劉直的太監雙目一瞪,看著許純良手中那還在滴血的脊柱,以及癱在地上的無頭女屍,開口罵道:


    “你管這叫下手重了些???”


    王富貴訕笑了下,不敢去看許純良手中的脊髓劍。想起書上說的道理,想起自己從小頭懸梁錐刺股背過的那些聖賢書。


    他咬牙說道:“《禮記》有雲,來而不往非禮也!”


    “先賢有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想挖他的雙眼為來,我這朋友抽她……,抽她的脊髓為往。有來有往,這便是道理,這有什麽問題?”


    “嗬嗬……”


    聽到王富貴的話,老者許純良嗬嗬的笑了。


    他上前走了兩步,站在了王富貴身前,虛幻的身體擋住了王富貴,同時回頭笑著對許純良說道:“這家夥挺能掰扯的,大爺我喜歡他。”


    “嗬嗬……”


    大太監劉直也笑了。


    他的臉越笑越冷,他直勾勾的看著王富貴說道:“我是尊重屍神觀,卻不是怕你們。難道你們不懂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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