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中給自己打氣了很多下,但當劉直用陰冷的眼神看向自己時,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感覺自己身體內澎湃的血液瞬息間冰涼了下來。


    他本能的想要移開與之對視的眼睛,可劉直那雙陰冷的眼睛裏,就像是有什麽神秘的東西一般。


    吸引著,吸引著他不停的注視著他的眸子。


    冷汗不受控製的從他的皮膚中不斷湧出,他的嘴唇甚至開始顫抖。


    上下槽牙之間,因為那骨子裏傳出的冷意,開始不停的‘戈、戈、戈’的彼此撞擊起來。


    “你看把娃嚇的,都發抖了都,這死太監真討厭。”老者許純良嗬嗬笑著對許純良說道。


    他的手中甚至多出來一個黑陶模樣的酒碗,酒碗中似乎還有波光粼粼的酒液一般。


    “他幫你說話,你卻不幫他嗎?”他看著許純良問道。


    看許純良不理自己,他又自言自語道:“也罷,還是我來吧。”


    “誰讓我其實就是你呢。”


    “嗬嗬,大爺我真是個好人。”


    說完,他將陶碗中的酒液吞入口中,長滿皺紋的臉像充氣的氣球一般膨大,變成兩個圓圓的球。


    隨後,他噗的一聲朝王富貴噴出了口中的酒水……


    剛剛還在不由自主顫抖的王富貴感覺自己的身體似是被一汪暖和的酒水包裹了一般,瞬息間心中的害怕和身體上的顫抖全部消失。


    他怒目看著太監劉直,眼睛裏多了些莫名的不屑。


    “呸!”


    “死太監!”


    莫名其妙生出的膽氣支撐著他伸手從背後書箱中抽出一本名為《子曰》的泛黃書籍。將書籍雙手捧著,他怒斥劉直道:“死太監,爺爺我可是讀書人!”


    “先賢曾說過,狗宦誤國!”


    “你這個狗宦,今日還敢騎在我的頭上?不怕我狀告京中大儒,將你剝皮充草嗎?”


    看到王富貴沒有被自己的眼神嚇到,甚至敢開口繼續罵自己,劉直眼睛裏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可當他聽到狗宦誤國四個字,劉直一張臉瞬間變的慘白。大雍禁止宦官幹政,太監們隻能加入血浮屠或其他王公的秘密組織。狗宦誤國四個字如果傳進京城,他難逃一死。哪怕他沒有幹出任何與這四個字相關的事情。


    他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指節因為握拳的巨力看起來有些發白。


    他慢慢抬起腳,想要往前踏出一步。


    可當他的餘光看到那位樵夫伸手摸住了腰間的柴刀時,他那一身怒氣瞬息間消失,一張臉上竟然生出了些笑容。


    他竟然笑了。


    抱拳對著樵夫再次施禮後,他輕聲說道:“算了,今日之事本就是我們魯莽了,我們沒有道理在先。這位公子出手殺死我們的小丫鬟也是應有之義。”


    “不如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好不好。”


    他甚至微笑著抱拳對許純良行了個禮,很禮貌的說道:“這位公子,對不起了,但人死為大,可否允許我將她的屍首合二為一,帶回去下葬?”


    許純良低頭看著手中提著的脊髓劍。


    “小子,他騙你呢,這人一看就是小心眼兒,什麽死者為大,一個丫鬟他才不會在乎。他就是想欺你!不答應他!把他們全殺光!用手撕碎他們!撕碎他們!”


    不知為何,剛剛還像個和藹老大爺一般站在王富貴身前的老年許純良突然雙目變得血紅,他憤怒的對著許純良咆哮著,想要他答應自己撕碎了劉直一群人的要求。


    就像是……,一個精神病一般。


    許純良沒有理他。


    他隻是定定的看了一眼壞笑著蹲在白衣少女明珠郡主肩膀上的小孩兒許純良。


    那孩子感受到許純良的目光,不由有些害怕。他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壞笑,輕飄飄的從明珠郡主的肩膀上跳下,四腳著地,像個蜘蛛一樣快速爬到了許純良的腳下。


    隨後,他像個小狗一般昂起頭,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哥哥,哥哥,我是乖孩子,你別瞪我 ,我會害怕的。”


    聽著耳邊一老一少兩個自己嘰嘰喳喳的話,許純良感覺自己有些頭疼。於是他用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看到他的舉動,周圍眾人看向他的眼神愈發古怪。


    但許純良並沒有在意他們的表情,他突然微笑了一下,就像是一個剛剛擁有自己機器身體的ai一般,努力控製著自己的臉微笑了一下。


    他盡量笑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然後看向了樵夫以及其他人。


    “嗬嗬……”


    “抱歉啊。”


    “一時沒收住手,把她的頭拔出來了,她一定很疼……”


    他將自己插在紫蘇眼眶和嘴巴中的手指拔了出來,用自己那一雙盡管沾著血腥,卻依舊細嫩潔白的手溫柔的捧著紫蘇那已經涼透的臉龐,捧到與自己頭等高的高度。


    微笑著,看著她流血的眼眶,溫柔的道歉:


    “實在是抱歉啊……,這位姑娘。你一定很疼,我出手太重了。”


    “不過你別擔心,我會幫你把頭在裝回去的。我這就給你裝。”


    說完,他蹲了下來,一隻手扶著紫蘇那血淋淋空洞洞的脖子腔,一隻手捏著鮮紅的像蛇一樣的脊椎,一點一點。


    像對待初戀女友一般輕柔的,將她的脊椎塞回了她的脖子。


    在脊椎全部塞進去後,他更是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臉輕輕扭了扭,好讓她的頭與身體形成正常的比例。


    “你們看,這不就裝好了嗎,回頭拿針線一縫,再把血洗掉,不就跟原來沒什麽兩樣嘛。”


    他微笑著對劉直和明珠郡主等人說道。


    剛剛一直保持著鎮定的明珠郡主在這一刻終於忍不住崩潰了。


    她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而整個王府隊伍裏的其他人,也在這一刻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盡管身處王府之中,見慣了傾軋和死亡,但許純良這種玩法,他們哪怕在天天死人的王府中也沒有見過。


    相反,那位農人打扮的樵夫,看向許純良的眼神卻多了些欣賞。


    “好,既然你們兩方都沒什麽意見,那麽此事就此結束吧。”


    “至於這具屍體……”


    “既然她已經死了,那便留在我們這山中吧。種田的那裏最近總有野鳥來吃稻米,留她做個稻草人也是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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