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六指父子隻感覺體內的陰冷在消失,然後心髒也重新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接著那隻斷手潰散,一種無比詭異的冷感順著心髒在他們身體中遊走了一圈,然後奇怪的和他們身體內的靈氣融合在了一起,竟然讓父子二人在這一瞬間感覺自己強大了些許。


    麵對變化,顧不得高興,也來不及害怕!


    李六指聽到背後傳來了沙沙的走路聲。


    那是【前輩】的腳步聲!


    “沙!”


    “沙!”


    “沙!


    草莖被鞋底踩斷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無比清晰。


    馬車中坐在左側的身影縮回了自己剛要悄悄伸出窗簾的手。一雙平靜的雙目隔著馬車的木壁,好奇的看著正在走來的許純良。卻沒有發現在自己麵前,有一個髒兮兮的小孩蹲在車中,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和他身邊的人,雙目中滿是好奇。


    而在眾人身後,那個巨大邪異的草也看到了許純良。


    “嗚……”


    不知是風聲還是悲鳴的聲音從那株大草上傳來,那些厚實的黑色的葉片開始抖動。


    葉片上那些黑色的臉上,露出了恐怖又詭異的笑容。


    它們無聲的笑著,一張張虛幻的嘴巴咧開到耳朵的下方,露出如同小醜一般的詭異大笑。


    而支撐著葉片的草莖,卻在同一時間變粗,變黑,一些拇指粗細的黑色青筋像暴起的血管一般,從地下爬出,順著草莖蜿蜒向上,然後抵達葉片之下。


    在它們抵達葉片的瞬間,那些小醜一般的虛幻臉龐同時眉頭一皺。


    似乎那些黑色的血管給它們帶來了難以想象的痛苦,以至於它們的臉上出現了難以忍受的痛苦表情。


    可是,詭異的是,它們麵上的笑容也咧的更大,更熾烈了一些。


    熾烈的笑容,痛苦的眉頭。


    這一刻在這些麵孔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就這樣,那些麵容們痛並快樂著。


    好奇的看著許純良。


    它們死死的盯著許純良,好像許純良是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最玄奧的知識一般。舍不得移開一眼。


    那些長在巨大木耳上的透明手掌在這些目光中瘋狂的蠕動著。然後爭先恐後的朝緩緩走來的許純良湧去。瞄準了許純良的心髒。


    遮天蔽日的手掌,慘白而透明。夾在許純良和巨草之間的李六指父子被嚇呆了。


    “死了……”李六指心中閃過這樣一句話。


    無論那位前輩有多強大,在這樣的髒東西出手之後,都將毫無抵抗的被殺死。


    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默默等待著死亡。


    可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他一直等待的死亡並未出現。


    ‘我似乎……,已經呼吸了三次了?’他意識中閃過一道疑惑。然後緩緩睜開雙眼。


    他看到了五顆頭顱。


    確切的說,是一個兵器架子。


    在他閉眼等死的瞬間,許純良便站在了他的身前。


    同時伸手從背後拿下了血肉銅錢劍,並隨手將血肉銅錢劍向前一甩。


    仙女散花一般,


    血肉銅錢劍在許純良身前瞬間散開,一根根血紅的肉絲像網般拉散,混合在網中的金色銅錢閃爍著金光,與那些撲向許純良的透明的手掌撞在一起。


    “哧!哧!哧!”


    仿佛空氣被切割一般的聲音出現,那些手掌被銅錢切開,洞穿,變成一個個破碎的手。


    草葉上的那些人臉眉頭皺的更緊了。它們顫抖著,裂開本已經咧開到極限的大嘴,然後發出了統一而痛苦的悲鳴。


    “嗚~!嗚嗚~!”


    宛如嬰兒的哭啼,又像是丟失了最喜愛玩具的孩子躲在櫃子裏麵刻意壓低的嗚咽,混合了老人喪子時悲傷到極致後近乎無聲的低哭。


    合在一起,以那些草葉為中心,像波浪一般朝四周湧動著。


    黑暗的空氣中,出現一團團黑色玻璃一般的凝固跡象,李六指父子雙目變得迷茫,然後不由自主的張開嘴巴,跟著那道哭聲哭了起來。


    難以理解的痛苦在他們心中出現,兩行熱淚從瞳孔中湧出,緊接著視野便開始變得猩紅。


    他們的眼睛、耳朵、鼻子中,血液像一行行眼淚一般悄然湧出。


    李六指和李秀蓮突然感覺自己應該去死。他們覺得自己活在世上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快樂。


    隻有悲傷是人生的主調。


    所以他們忍不住伸手解開了自己的腰帶,然後痛哭著看向對方,緩緩伸手,想要替對方勒死自己……


    ……


    而下一刻,有兩朵虛幻的看不見的粉色桃花瓣落在了他們的肩頭。


    一些濃鬱的愉悅感出現,抵消了那種消極的情緒,他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然後愉快的笑了起來。


    “哈哈……”


    “哈哈哈哈……”


    ……


    潮汐一般的低哭不斷撞擊在許純良的身體上,就仿佛洶湧的海浪不斷衝擊在一尊永遠站立在海洋上的海島上一般。


    一些莫名的痛苦情緒出現在許純良的身體中,並用極快的速度順著他的血肉和發絲,往身體深處浸潤著。


    許純良的意識不由自主的一分為二。


    一部分依舊存在於身體之內,細細感受著那些痛苦情緒。於是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生出痛苦的表情。


    一些過去看來隻是雞毛蒜皮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事,在這一刻被瘋狂放大。


    前世小時候因為沒有寫完暑假作業被父親批評,這件早已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小事兒湧上心頭,本該付之一笑的小事兒,在這一刻就像是從天而降直朝腦袋砸下來的隕石一般,變得無比痛苦恐怖。


    前世偷偷從媽媽口袋裏拿走一塊錢買冰棍被發現……


    和別的女同事聊天被女朋友發現……


    那些原本早已塵封的,早已忘記的瞬間,這一刻竟然在那些哭聲中,變得無比清晰,也無比令人悲傷起來。


    悲傷的,仿佛讓人覺得人間不值得,自己根本不配活著一般。


    兩行眼淚從許純良的眼角湧出,緊接著慢慢變成粉紅色,然後是鮮血一般的猩紅。


    站在他肩頭的小姑娘緊張的看著他的眼淚,連忙伸出雙手,將粉紅色的手掌朝他脖子上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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