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許純良意識像是剝離了身體一般靜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和陷入悲傷的那一半意識。


    癡癡的看著那些塵封的記憶。


    這一部分意識明明十分的理性,卻在這一刻不知不覺的變得溫暖了許多。


    當他看到小姑娘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想替自己抵消掉那份痛苦時,他不由心中一震,那份堪稱冷漠的理性不由一動。


    “不要。”


    他的聲音無比扭曲的傳入了小姑娘的耳中。


    一臉擔心的小姑娘不由一愣,呆呆的抬頭看向許純良的臉。她簡單的心思並不能明白【爹爹】此時的狀態。隻是本能的感覺到害怕。


    似乎此時的【爹爹】和記憶中那個人有些不同。


    “不要做。”許純良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她耳中。那聲音有些迷幻,又有些虛無,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的虛妄一般。


    “好的,爹爹,小姑娘最聽話了。”她收回自己的雙手,認真的對許純良說道。


    同時緊緊盯著遠處那個可惡的大草,隨時做好準備出手。


    於是,藏在琴盒中的桃木劍本體開始輕輕顫抖起來。隨時都可以從琴盒中飛出,殺死那株大草。


    就這樣,潮汐一般的哭聲不斷侵襲著許純良的身體,許純良靜靜的站在那裏,任由血淚從瞳孔中流出。


    看到許純良瞳孔中的血淚,黑色巨草上麵的那些虛幻人臉上露出了一絲隱藏極深的笑容。


    它們哭的愈發得意,聲音也越來越大!


    一圈一圈,波浪一般的哭聲化作實質,將巨草與許純良之間的空氣感染成一團團黑色玻璃一般的材質,並瘋狂的往許純良的身體中狂湧著……


    馬車中,坐在馬車右側,將自己的身體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輕聲說道:


    “我們要不要出手?”


    “以我們現在的狀態,他要是完了的話,我們怕是也……”


    “不用!”左側坐著的那個人用同樣輕聲卻很堅決的聲音說道。


    “他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怎麽可能!你看他眼睛裏的血淚!”右側身影低聲反駁道,言語中充滿了不信。


    “你不要看他,你看那對父子。”


    “那對父子?”右側身影不由看向李六指父子。


    此時,李六指父子早已不再流淚,也鬆開了抓著腰帶的手。呆呆的站在那裏。


    他們的腰帶落在腳下,褲子也因為腰帶被取下而掛在了膝蓋上,露出四條毛茸茸的大腿。


    “他們……”右側身影看向他們的臉。


    隻見他們眼睛裏的血淚早已消失,兩行微微幹涸的血痕掛在眼角,同時他們的嘴角愉悅的上揚著,不停的發出十分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


    唯一違和的,是李秀蓮那足以讓人出戲的詭異夾子音笑聲。


    “你是說?”右側身影驚訝的說道。


    “是的!就是你理解的那樣。話說我們兩個其實是一個人,但我總覺得你更笨一些。”左側身影輕笑著說了一句,看右側身影瞪向自己後,又連忙轉移了話題。


    “這對父子本已經收到了那哭聲的影響,卻在即將赴死之前被一股神秘力量影響,那股力量給他們帶來了愉悅的感覺,並完全覆蓋掉了那股令人想要死去的悲傷之意。”


    “這股力量一定來源於他,隻是不知道他是如何使用它的。”


    “所以……。”左側身影頓了頓才接著說道:“他明明可以抵消掉那股悲傷的感覺,卻任由它們侵襲著自己,隻要他想,他就可以立即從這種狀態中走出來。”


    “我們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偷偷看著這一切吧。”


    “畢竟我們隻是普通人不是嗎?”


    說話間,他藏在衣袖中的右手像遊魚一般不停的蠕動著。


    一團其他人看不見的氣他們二人身前隨著他右手的擺動跟著擺動著,輕鬆抵消掉了那不斷湧來的哭聲和悲傷之意。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二人身前,有一個小臉髒兮兮的小孩蹲坐在馬車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在他們臉上掃來掃去的……


    ……


    “嗚嗚……”


    “嗚嗚嗚……”


    不知過去了多久,伴著那些漆黑的哭聲,剛剛被血肉銅錢劍攪碎的那些手臂,再次從巨大黑色木耳上悄然伸出。


    那些破碎的手掌飛起,頃刻間融入那些斷掉的手臂中,再次化作手掌,朝許純良的心髒抓了過去。


    “爹爹!”小姑娘緊張的喊著許純良。


    正在看著記憶中父母臉龐的許純良,輕聲歎息了下。


    ‘哎……’


    ‘終究不過是記憶。’


    他在心底呢喃一句,然後理性意識瞬息間回歸身體。


    於是那些剛剛湧入他身體中,不斷侵染著他情緒的哭聲就像是被攥緊了的海綿中的水一般。頃刻間湧了出去。


    “你的力量是悲傷,或者痛苦。”他看著巨大的黑草說道。


    語氣友善,聲音不大。


    “你是詭異。很厲害的詭異。”


    說到這裏,許純良的嘴角升起一道笑意,他想起了自己在樊城斬妖司時遊走在煙花巷的那些歲月。


    所以他有些懷念的,用那時在斬殺詭異之前常常會對詭異們介紹來曆時的語氣對眼前的黑草說道:


    “在下許純良,來自斬妖司。”


    “職位……”


    他頓了頓,沒有再猶豫:“職位:小旗。”


    說完,他“唰”的一聲將血肉銅錢劍塞入劍鞘中。


    並一把握住了桃木劍。


    而這一刻,那些洶湧而至的虛幻手掌也插進了他的胸膛,握住了他的心髒。


    陰冷的感覺包裹了他的心髒,許純良卻毫不在意。


    丹田中金剛神境的靈氣一轉,一道金紅色,無比聖潔,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性的光在他身體上猛地閃爍了一下。


    於是那些握住了他心髒的手掌便紛紛消失了。


    這種消失是瞬間的,甚至沒有過程的。


    當光芒出現時他們便自然消失了。直接被抹去,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馬車中的兩個身影不由瞪大了雙眼:“怎麽會?這是什麽境界?金剛?不像!”


    “為什麽我從那說不清的光中,感覺到了恐懼、敬畏、聖潔的力量?”


    “他是怎麽做到的?”


    他們震驚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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