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帳篷已經搭好,不遠處點燃起明亮的篝火。


    天氣還有些熱,一群人穿著不算輕薄的衣服坐在火堆旁,互相之間說說笑笑,至於火堆上麵被擺放出來的物資,都是從莊子上帶來的,簡單輕便還能填飽肚子,就是味道不怎麽樣。


    沈瑤和柳銘瑾暫時沒有下車,母子兩人坐在車廂裏,一應吃食則由柳景晏親自負責送來。


    溫熱的米粥配著幾碟清爽小菜,還有一些新打開的糕點和飲品。


    母子兩人端坐在小桌兩側,不緊不慢地將東西吃完。


    “一會兒下車,不要亂跑。”


    天黑後,周圍會升起一片白霧,人陷入霧裏很容易迷失方向。


    這是詭異爆發之後,逐年加重的一個現象,原本出現並不如何頻繁,如今卻是不管在哪都能碰見。


    沈瑤早有在白霧中生活的經驗,保證點燃的篝火光亮不滅,那些夜間冒出的白霧就沒有太大威脅。


    柳銘瑾是第一次出門,處於對什麽都感到新奇的階段。


    聽見自家親娘開口囑咐,他忙不迭地坐穩身體,乖巧點頭。


    沈瑤勾唇笑笑,“好了,先歇一歇,一會兒下車。”


    車廂能住人,但伸展不開,還容易造成身體不適。


    他們出門在外,除非遇到某些極特殊情況,不然都會選擇住在帳篷裏麵。


    這次也不例外,帳篷搭好,雖然看起來有些敷衍,但住下他們一家三口足夠。


    啪——


    幹柴燒斷後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同時向外噴射出星星點點的火光。


    沈瑤帶著柳銘瑾已經進帳篷歇息,外麵負責守夜的是幾個年輕侍衛。


    都是柳景晏帶出來的幫手,不僅能打還忠心耿耿。


    如今他們按計劃分成兩組,互相之間執行不同的任務。


    “老三,回來吧,應該沒什麽事,”天已經不早,侍衛們又冷又餓,連說話都沒有興致。


    被叫老三的男人搖了搖頭,身體站在原地未動,“我再看看,你們先回去吧。”


    之前注意過周圍環境,隻覺得有些幽深陰暗,眼下再看,遠處山巒的外表輪廓好似一個活動的龐然大物。


    主子休息的地方要萬分小心,老三不敢偷懶,隻能憑一雙肉眼觀察。


    結果越是觀察越是心慌,倒沒有看出什麽問題,但心髒處的猛烈跳動不似作假。


    轉身叫醒負責守夜的小隊頭頭,老三將自己發現簡要說明。


    結果睡得正好的沈瑤被迫起夜,頂著頭頂月色趕路。


    沈瑤:……


    柳景晏留在車廂,手上扶著妻兒,眼睛盯向窗外。


    不比之前趕路時的從容不迫,眼下車隊多了一絲慌張。


    卸下來的帳篷隨意搭在車上,圍在馬車旁邊的侍衛們收縮陣型,原本放在腰間長刀橫起,亮出磨得鋥亮的刀身。


    柳銘瑾睜著自己那雙漂亮的眼睛,這邊看看那邊瞄瞄。


    馬車周圍的氣氛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這裏,柳銘瑾還是如之前那般,除了不怎麽說話之外。


    沈瑤低頭垂眸,看向被柳景晏抓住的那雙手,車廂裏的燈光微弱昏暗,隻能看清人體外部輪廓,看不太清人的麵部表情。


    直到馬車行駛小半個時辰,緊繃的氣氛徒然一鬆,身下的速度跟著慢了下來。


    柳景晏關心沈瑤,“沒事吧。”


    沈瑤搖頭,“還停車嗎?”或者直接往前趕路。


    雖說夜間趕路的危險性會比白日大,可剛剛經曆一場劫難,他們似乎也沒什麽好怕的。


    “繼續往前走,盡快進入城鎮,”人多的地方不僅能補充用掉的物資,還能給他們提供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柳景晏自被叫醒後精力高度集中,如今歇下來才發覺身上衣服濕了大半。


    陣陣疲倦感席卷全身,也帶走了他還不錯的體力。


    柳景晏向後看了看,不確定身後的東西是否被完全甩脫。


    如果對方窮追不舍,他們停下歇息,就是在等對方追上,剛剛逃離之選便沒有任何意義。


    保險起見,埋頭趕路才是最有性價比的選擇。


    沈瑤對此一臉讚同,叫來柳銘瑾將人摟進懷裏拍了拍,又建議柳景晏好生和侍衛們交代一通。


    並非他們做主子的不知心疼,實在是眼下危機尚未完全解除,得繼續往前趕路才能安全。


    柳景晏抿唇點了點頭,掀開門簾和外麵的侍衛交代幾句。


    實際上,不用柳景晏多說什麽,侍衛們都知道此時留下並非明智之選。


    後麵跟著一個的龐然大物,他們留下是嫌命長?得趕緊逃進鎮子。


    馬車的速度再一次加快,連帶著放置在車內的東西東倒西歪。


    沈瑤護著柳銘瑾,柳景晏護著沈瑤,一家三口待在車廂裏牢牢抱在一起,誰都沒有繼續說話。


    當天外的光芒劃過黑夜,璀璨明亮的金色光線灑落在大地上,跑了一夜的馬車總算能短暫停下。


    正好旁邊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柳景晏借著溪水清理自己。


    沈瑤和柳銘瑾沒有下車,而是等水端過來後他們清洗好自己才出來走了走,活動活動身體。


    沒有過多停留,甚至連早飯都是吃的幹癟餅子和糕點。


    一行人急匆匆地趕向前麵的城鎮,抓緊每分每秒。


    過了一上午,一座陌生的小城出現在他們麵前。


    城門處懸掛的牌匾已經褪色,甚至布滿裂痕。


    陽城


    記憶中,沈瑤有些印象,不過陽城實在是小,進去後隻有一個十字交叉的街道,連客棧也不過三兩間。


    挑選一家麵積最大的落腳,沈瑤總算能躺下來歇歇。


    柳景晏還要去處理事情,隻是交代客棧小二送些溫水和膳食,自己便躲進隔壁的書房忙忙碌碌。


    房間門被外力敲響,是客棧小二,送來一桶溫熱的水。


    飯菜還在做,不過小城小店,美味什麽就不用求,隻能量大管飽。


    柳銘瑾已經睡著,還打著小呼嚕,沈瑤抽空看了眼,確保沒什麽大事才借著溫水打理自己。


    飯菜什麽的她也不挑,隻要食物的味道不是太過奇怪,通通都被她吃進肚子。


    “我們還要在陽城多留兩天,放心,消息已經送了回去。”


    柳景晏從隔壁出來,一身清爽地坐在沈瑤跟前。


    他身上還帶著沒有及時散去的墨香,清清淡淡恍如其人。


    “我記得陽城曾遭遇過滅頂之災,要見一見陽城的城主?”


    陽城的現任城主在陽城出事的最後關頭力挽狂瀾,才得以將陽城百姓救下。


    也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坐上陽城城主的位置。


    畢竟這位城主出身普通,自小就沒有任何修煉機會,不過是走運搭上一家鏢行,靠著鏢行的功法得以入品,繼而跟開了掛似的往前衝。


    因為陽城地理位置偏僻,周圍又沒有值得爭搶的礦藏,這位新城主上位不上位,於柳家而言並沒有太大關係。


    眼下不然,光是昨晚追了他們一夜的龐然大物,仔細想來必然與陽城脫不開幹係。


    既然他們見識到了這些,柳景晏便毫不客氣地將事捅了出去,等柳修文親自趕來解決。


    “肯定是要見的,”不僅要見,還得探這位城主的底。


    柳景晏伸手蹭了蹭鼻子,仔細過濾一遍陽城城主發家史。


    總結起來就是套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先靠女人,再靠老丈人,最後靠自己。


    自身本事肯定有,但男人存在的劣根性也不少。


    人族內亂這些年,像陽城城主這樣突然崛起的人不少。


    穎川地域就有那麽幾個,無一例外,全被柳家招攬,雙方合作,達成共贏。


    “小心些,我們如今在他的底盤,”如果想動手,他們躲不掉。


    當然,自從昨天晚上趁夜色趕路,他們就避免不了與陽城接觸。


    “你和瑾兒在客棧等我,”柳景晏心有分寸,在柳修文未到之前,他不會做出什麽不明智的舉動。


    “陽城城主選擇留在陽城,龜縮起來偏安一隅,可見他也不是喜歡動手之人。”


    不然他們昨天晚上就得被前後夾擊,而不是順利進入陽城,讓他們有足夠時間聯係柳家。


    沈瑤覺得也有可能是陽城城主得罪不起柳家。


    就像是他們麵對龐然大物的追殺,隻能逃跑,而不是想著如何反製。


    “我們沒來過陽城,這次有機會,可以逛逛。”


    盡管陽城看起來沒什麽好逛,街道就一條十字路,長度不過百米。


    …………


    “娘,我們不回去嗎?”


    柳銘瑾睡飽一覺,直接被親娘抓起來陪著逛街。


    兩個人的早飯都是在外麵解決的,買的也並非是精致可口的飯菜,而是街邊小攤販賣的簡單吃食。


    柳銘瑾沒吃過這種東西,如今剛一嚐到就覺得驚訝。


    或許孩子都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沈瑤和他出來,身邊沒帶侍衛,隻有他們自己。


    陽城雖是個小城,但白天進城的百姓數量不少,母子兩人進入人群中,不過一會兒就見不到人影。


    好在白日的陽城很安全,沒有什麽危險性。


    他們從頭逛到尾,將街道兩側能進的店鋪都走了一遍,等到後麵出來,取而代之的就是原本空空的兩手直接拎了好多東西。


    柳銘瑾鼓起包子臉,主要自家娘親太瘋狂,小孩子精力旺盛也走不動。


    被沈瑤言語安撫一通,柳銘瑾勉力將東西拎回客棧。


    此時柳景晏不在這裏,人坐在城主府與陽城城主交談,許是兩人氣場不合,雙方最終不歡而散。


    陽城城主是一位很年輕的男性,容貌俊美五官出眾,身邊更是跟著不少美貌佳人作陪。


    這樣的做派很不適合眼前的局勢,但男人一臉正常,就好像他能吸引來這麽多女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城主,柳家的人住在城東客棧,要不要屬下將他們趕走?”


    有狗腿子湊過來討好城主,話裏話外都在責怪柳景晏等人。


    不過狗腿子再如何責怪,也不敢說太過分的話。


    畢竟柳家的勢力放眼穎川十分出色,他們陽城小門小戶,胳膊擰不過大腿。


    “不用,先留著他們,等我安排,”男人端著茶水一臉無畏,絲毫不將與自己同等階修為的柳景晏放在眼裏。


    這麽多年的養尊處優生活,讓男人失去了他該有的敏感性。


    說他自大也好,自負也罷,柳景晏今日過來,恰好證明對方怕他。


    若不是顧忌打了小的會引來老的,男人可不會這般好說話。


    “就這,好說話?”是不是對自己有錯誤認知。


    沈瑤撐著下巴和係統看熱鬧,主要是係統摸到了城外追殺他們的龐然大物與城主的關係,沈瑤才會忍痛花能量,借著投屏的功能查看城主府。


    結果嘛,聽見這些大言不慚的話語,沈瑤吐氣,笑著認定此人活不長久。


    “他不是大氣運者?”要知道小說裏這種草根後宮流有一段時間是趨勢所向。


    “再大的氣運,也比不過宿主生的四個孩子,”係統一板一眼地說完,又開始恭喜宿主他們的任務完成情況。


    真是劃算。


    道路曲折不打緊,結果是好的就成。


    係統不管城主府發生什麽,而是拉著沈瑤研究下一個世界。


    沈瑤似笑非笑,“不急,還是先解決好眼前的事。”


    眼前的事?


    係統卡殼,安靜退下不再說話。


    時間又過了一天,沈瑤照舊帶著柳銘瑾出門逛街,柳景晏則留在客棧歇息。


    不過這次出門,沈瑤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被人跟蹤了。


    動手的人自認手段了得,行事動作過於粗糙,幾乎是對方盯上來的下一瞬,就被沈瑤輕易察覺。


    連柳銘瑾都有些感覺,一個勁兒地往後瞄著。


    “乖,往前看,喜歡什麽買什麽,明日一早我們就會離開陽城,”到時可沒有能補充物資的地方。


    沈瑤伸手扶住柳銘瑾的後腦勺,言語溫柔手段卻很強硬,輕鬆控製住這孩子想要回頭的動作。


    柳銘瑾:……


    柳銘瑾撓了撓頭,抬眼看了眼擺在托盤上的物品,頗為隨意地指了指。


    沈瑤輕笑,讓店鋪掌櫃幫忙打包,隨她買的其他物品一起送去城東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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