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賀家村登時一片愁雲慘淡。唯一能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兵補並沒有上漲,二兩銀子能留下自己一個親人。接下來半個月,基本上每日裏都有來家裏借錢的人,有的是真困難,有的是乘機打秋風,這事賀澤丁點沒管,全由李氏做主。經過去年的困難境地,這村子裏的人人心是黑是白,李氏摸得準準的,有的二話沒說就借了,有的哪怕在家門口撒潑打滾也不給一個銅板兒,十分硬氣。什麽?我家有錢?我家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那是我兒子辛辛苦苦掙得,一沒偷二沒搶,我想怎麽花就怎麽花,想借誰就借誰,關你pi事兒!不得不說,兒子有了出息,兜裏有了銀子,李氏說話的底氣都足了許多。花鋪那邊,除卻第一天贏得了開門紅,接下來四五日生意也很是不錯,第二日賣了七盆,第三日賣了五盆,第四日三盆,時至二月十六,四十九盆花就隻剩下了十四盆。加上關度送回來一盆,統共十五盆。還好賀澤之前買的花種多,盆裏種不了了便隨便灑在了地上,賀安澆水的時候通常順便也會把它們也澆上一遍,再加上有賀澤在,這些花草也長得不錯,大多都開了,修剪一番再移栽到盆裏,也是嬌豔欲滴,盡態極妍。總算避免了一場開業三天就因缺貨而歇業的尷尬。而另一邊,賀澤終於和林煜成了名正言順、眾所皆知的夫夫關係,隻是還沒來得及跟自個兒未婚夫好好培養培養感情,就讓賀老爹提溜著到花鋪幫忙去了。“沒出息的,安哥兒在鋪子裏都忙成啥樣了,你個當哥哥也不尋思著幫他分擔點,天天跟在媳婦兒後邊轉悠像什麽話!”賀澤:“……”說得您當年沒這麽轉悠過一樣!盡管內心吐槽,明麵上賀澤還是很理智地保持了沉默。兩父子駕著牛車出村的時候,好巧不巧正碰上林天貴帶著他大孫子林福從岔道出來,當真是冤家路窄。一個村就那麽大,誰家有個啥情況半天就傳遍了,關於林家的閑言碎語賀澤聽了不少,不得不說現在林家確實挺慘,不過林家越慘賀澤聽著就越舒坦,報應不爽不是?至於同情心這玩意兒,他早八百年就讓喪屍給啃了。出乎意料的是,今兒林天貴倒是沒惡狠狠地瞪他,甚至臉上還帶著笑,隻是笑容扭曲,頗有些顛狂的意味,賀澤掃過一眼也沒有放在心上。待到牛車遠去,旁邊的林福耐不住了,“阿爺阿爺,我們快走啊,我們去找阿姆,我要阿姆!”“好,阿爺這就帶你去找你阿姆。”林天貴轉過身來,麵容慈祥,他摸了摸林福的頭發,眼神放空又重複道,“帶你去找阿姆。”且不講這爺孫倆的事,賀有財帶著賀澤到花鋪的時候,花鋪正閑著,蔡荇一邊澆水一邊教著劉三他們幾個各種花草的習性,賀安坐在櫃台一旁借沙盤練字——自從忙過花鋪開張那幾天,賀安習字的事情又提上了日程,賀澤過來的時候便由賀澤教,賀澤沒來便蔡荇教,左右不過幾個大字,費不了幾個時間。“——阿爹,這就是你說的忙?”“可不是忙嗎?你看人家蔡師傅,又要招呼客人,又要侍弄花草,沒事還要教劉三他們幾個,就連小安認字也要……”“行行行,我知道了!”賀澤徹底投降。花鋪開張快一個月,名聲打出去了,其實生意也算穩定下來了,平均五六天能賣出一盆去,一天能有七八個客人來逛就不錯了。看樣子倒是慘淡,但其實不然,要知道這花鋪裏賣的花動輒十兩二十兩銀子一盆,便是便宜的也要五六兩,一個月下來少說也能賺二十兩銀子,且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就是很大一筆收益了。賀澤原本想開花鋪打的就是這個算盤,借著自己木係異能的便利,花鋪規模小好打理的同時又有高收益,且這邊每個月都有穩定進賬之後,藥田那邊就隨便自己折騰了。和鋪子裏的幾個人打了招呼,賀老爹馬不停蹄地去了後院,他這些日子一直忙於他的木工活。賀澤看了一眼花鋪裏還有些空置的花架,叫了劉三兩人去後院坪裏搬了七八盆過來,那是前幾天從家裏送來的。沒有客人,賀澤便幫忙分擔著蔡荇的活計,忙忙碌碌到中午時分,花鋪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92、92至少對於賀安來說,是不速之客。他看著羅湛明一身紫衣折扇的打扮,扭頭撇了撇嘴。這些天羅湛明主仆雖沒有常來,但也來過幾次,可惜大概是初次相遇時留下的怨念太深,賀安直到現在也不待見他。見賀安如此,賀澤搖了搖頭,走出櫃台見了一禮,“羅兄。”“賀兄,別來無恙。”羅湛明看樣子心情不錯,他歪頭瞥了瞥賀澤身後的賀安,這才衝著賀澤擠眉弄眼道:“聽說賀兄你成親在即,到時候可得請我吃酒啊!”“那是當然,上次的事情還得多謝你。”賀澤指的是羅湛明邀請周縣令來觀花鋪開業禮的事。兩人寒暄了一番,好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氣得賀安在後頭吹胡子瞪眼。“剛好碰見你在,其實我這次來是有正事,”羅湛明扇子一收,忍不住垂頭抱怨,“花鋪開業那天我大哥夫中了一盆姚黃記得吧?都懨了好幾天了,府上的花農怎麽伺候都不見好,擔心得我大兄吃不下飯,特意讓我請你過去一趟。”“懨了?”賀澤下意識地看向花鋪裏的另一盆牡丹之王——魏紫,依舊紫光瀲灩,花瓣嬌嫩得可以掐出水來。“你這還真是洞天福地,按理說你這成天擱室內養著的,哪能比得上我大哥夫府上三五個花農精心侍弄的,倒是奇了怪了。”“羅小公子,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這盆魏紫老朽我可舍不得虧待它,剛剛也在後院曬太陽呢,您府上是精心侍弄,我這就不是精心侍弄了?”給盆栽澆完水的蔡荇聽見這話不樂意了,哼哼地在衣擺上抹了抹手。“……哪裏,哪裏,蔡老別生氣,小子說錯話了。”羅湛明扇子一揚,笑著賠了個不是。蔡荇本就不是真生氣,轉瞬便將話題轉到了姚黃身上:“我聽小掌櫃說這兩盆姚黃魏紫同種同生,開花的時間也差不多,莫不是水土不服?”“不會吧……”這麽點地兒也能水土不服?“具體什麽情況還是看了才知道,這樣,等吃完午飯,我立刻過去。”賀澤望了望日頭,“要不羅兄一起?我請。”羅湛明也不推辭,他正愁沒機會和這兩兄弟拉近關係呢。既然是請客,賀澤索性將花鋪的人都叫上了,外加賀老爹和扭扭捏捏的賀安,花鋪就關門這一會兒,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在於家酒樓吃習慣了,一行人還特地繞了遠路。俗話說酒肉朋友,酒肉朋友,一起喝過酒吃過肉,賀澤和羅湛明兩男人之間的友誼還真的上升了那麽一小步,總算不那麽客套了。便是賀安,對著羅湛明的態度都好了一點。飯畢,賀澤跟著主仆兩個前往縣令府衙,前麵是衙門,後麵是住所。這還是賀澤第一次來。羅湛明算是周府的常客,門童一見是他也不必通傳,徑直開門讓三人進去了。“要不我先帶你去拜訪一下我大哥夫?”“不用,直接帶我去花圃吧。周大人政事繁忙,我們還是別打擾他了。”賀澤擺擺手,讓仆役領著往後花園去。“這……”羅湛明還在猶疑,見賀澤走遠,忙給身邊的阿木打了個眼色,自己追了上去。